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慧劍心魔 | 上頁 下頁 |
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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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何來胡虜欺豪傑 豈有英雄懼寇仇 兩人催馬疾行,四五十里的路程,不久便即到了。呂家在涿縣頗有名望,他們在路上已經打聽清楚,門前是有一棵大槐樹和兩隻石獅子為記的。 這時已是紅日西斜,但距離黃昏,則還有一段時間。兩人到了呂家門前,只見大門緊閉。 鐵凝年紀雖小,但因自幼跟隨師父,父親又是綠林盟主,因此對江湖之事倒是有些見識,見此情形,不覺頗感蹊蹺,「咦」了一聲,說道:「天色未晚,怎的他們這樣早便把大門關上了?」 展伯承也看出一件奇怪的事情,說道:「凝妹,你看這棵槐樹,現在不過是涼秋九月,還未到樹木凋零的季節,這棵槐樹怎的便如此枝葉稀疏?幾乎是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了。」 鐵凝踏上簷階,叫道:「展大哥,你快來看,這兩隻石獅子更奇怪了!」 只見門前這兩隻石獅子方向恰恰相反,一隻獅子的頭朝著大門,另一隻獅子的頭則朝著外面,顯然是給人移動過的。這兩隻石獅每隻沒有千斤也有八百,鐵凝道:「不知是誰作弄的這惡作劇,氣力倒不小。」 展伯承也是頗感詫異,說道:「呂鴻春夫妻雙俠,在江湖上的名氣雖然比不上你的師公,你的爹爹和段叔叔這三對夫妻,但也很不小了,是誰敢在他的門前和他開這麼一個玩笑?」 鐵凝一時起了孩子氣,說道:「我搬不動這石獅子,展大哥,你試試看。或許屋內主人還未知道這個惡作劇,那咱們倒可以替他掩蓋了這個失掉面子的事情。」 展伯承本來不想逞能,但聽她說得有理,便把這兩隻獅子搬回原狀,鐵凝在旁邊也助了他一把力。可是在搬動石獅之時,又發現了一件更令人驚奇的事。兩隻獅子的頭部都有裂痕,隱隱看出乃是掌印。 展伯承通曉各派武功,吃了一驚,說道:「這是大力金剛掌的功夫,功力很是不弱,呂鴻春可並不是以掌力著名的呀!」 鐵凝道:「我只知道呂鴻春以神箭馳譽江湖,並未聽說他也練過內家的金剛掌。而且即算他有此驚人掌力,也不會拿自己門前的石獅子試掌的。」 兩人驚疑不定,展伯承道:「且別管它,見了呂鴻春再說。」於是鐵凝上去拍門,拍了半天,還未有人開門。展伯承更是驚疑,悄聲說道:「好不好從屋頂跳進去?」就在此時,忽聽得裏面似有腳步聲響,但又過了一會,那兩扇大門,方始打開。 展、鐵二人江湖的經驗雖然說不上如何豐富,也可以猜想得到:屋內的人必然是在門邊停留了一下,從門縫裏張望清楚,這才敢於開門的。否則就不會待了這許久才開門。他們心裏都是不禁更有懷疑:「以呂鴻春夫妻的武功,白日青天,為什麼還要如此防範森嚴,小心翼翼?」 兩扇大門緩緩打開,走出一個中年美婦,正是呂鴻春的妻子獨孤瑩,只見她脂粉未施,鬢雲不整,顏容憔悴,若有重憂,是似無心打扮。又見她衣裳鼓起,一看就知是內藏暗器,似乎是隨時準備和敵人廝殺的模樣。 獨孤瑩走了出來,仔細地打量了他們一番,說道:「你們是誰?來此作甚?」她是當鐵凝五歲的時候見過鐵凝的,如今鐵凝已經是十五六歲的姑娘了,她只覺得這小姑娘很是眼熟,一時間卻想不起就是鐵摩勒的女兒。 鐵凝笑道:「瑩姑姑,不認得我了麼?我是鐵凝!」 獨孤瑩「啊呀」一聲叫起來道:「你就是鐵凝麼?」有點驚喜交集的樣子。 鐵凝把那張請帖亮了出來,說道:「我是代我爹爹來的。」獨孤瑩見了請帖,確信她是鐵凝,放下了心。但另外一樁心事卻隨之而來,令她更是愁眉不展。 獨孤瑩看了一看請帖說道:「怎的你爹爹不是與你同來?這位是你哥哥吧。」 鐵凝道:「不是,他是展大哥。他爹爹展元修,瑩姑姑你大約知道?」 獨孤瑩怔了一怔,展伯承之來,似乎頗出她的意外,說道:「哦,原來是展世兄。聽說你父母亡故,請恕我們知道得遲,未來弔唁。」 鐵凝說道:「伏牛山山寨被官軍攻破,我爹爹到金雞嶺去了。這張請帖是在我爹爹走後才送到的,杜公公叫我們代我爹爹赴約,拜候呂叔叔,瑩姑姑。」 獨孤瑩好生失望,不覺嘆了口氣,道:「真想不到你們那兒也出了事情,你爹爹竟不能來。」 展伯承有點疑惑,心想:「送信的人比我們先走半個月,按說也應該回來了,怎的她還不知道山寨被官軍攻破之事?」他怎知道那送信的人在回途上給人殺了。 獨孤瑩定了定神,發覺自己忘了招呼他們,有點不好意思,說道:「難得你們到來,請進屋子裏再說。」 展、鐵二人跟她進去,偌大的屋子,卻不見一個僕人,顯得冷冷清清。呂家本是有點錢的人家,按說是應該僱有花匠與傭人的。 進了客廳,獨孤瑩招呼二人坐下,苦笑說道:「我的丫鬟都已走了,你們坐坐,我去沖一壺茶。」 鐵凝忙道:「我們不渴,還是請呂叔叔出來,讓我們先拜見吧。」 獨孤瑩遲疑片刻,吞吞吐吐地說道:「這個,嗯,你們可來得不大湊巧……」鐵凝性急,問道:「呂叔叔不在家麼?」獨孤瑩道:「在倒是在家的。可是。可是……」 鐵凝惶惑道:「呂叔叔不願意見我們麼?」獨孤瑩道:「這怎麼會?當然不是。不過,不過,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夠見你們。」似乎是頗有難言之隱。 客廳東側有一間半掩的廂房,對著窗口。鐵凝說話之時,忽聞得一股氤氳的香氣,定睛看時,只見有縷縷輕煙,從東邊的窗戶透進來。鐵凝好奇心起,也顧不得禮貌不禮貌,便站到窗口去看。 這一看不由得鐵凝吃了一驚,只見那間廂房當中有一具棺材,還有一張供桌,供桌上有個香爐插有三炷香,除了這兩樣東西之外,就什麼也沒有了。 那繚繞的香煙,就是從那間廂房中來的。 鐵凝一驚之下,失聲說道:「怎麼?呂叔叔,他,他……」說猶未了,忽聽得腳步聲響,跟著是呂鴻春的聲音,喘著氣說道:「我僥倖還活著。是鐵姑娘和展世兄來了麼?」 獨孤瑩吃驚道:「你怎麼就下床了?」連忙過去扶他。 鐵凝鬆了口氣,不覺失笑,心道:「瑩姑姑沒有帶孝,死的當然不會是她的丈夫。我是瞎疑心了,可是這死的又是誰呢?」 鐵凝回轉過身,與展伯承一同上去行禮。只見呂鴻春面如金紙,顯然是在病中。 鐵凝道:「呂叔叔玉體違和麼?得的是什麼病?請別客氣,你還是進房躺著和我們說話吧。」 呂鴻春並沒進去,卻咳了一聲,淡淡說道:「是給人打傷的!」 鐵凝大驚道:「是什麼人?」 呂鴻春道:「你們的說話我已經聽見了,你的爹爹既不能來,你也就不必再問了。快走,快走!」 主人要把客人趕走,這是大出常理之事。展、鐵二人呆了一呆,卻不肯走。 呂鴻春埋怨妻子道:「你也真是的,既然知道鐵摩勒不能來了,你還把他們請進來作甚?你想連累鐵姑娘和展世兄麼?」 鐵凝頗有父風,聽了呂鴻春的這番話,更不肯走了,說道:「呂叔叔有甚為難之事?我雖然年輕力薄,幫不了呂叔叔什麼忙,卻也不怕牽累。」 呂鴻春皺了皺眉,揮一揮手道:「不是我不想留你,老實告訴你吧,我有個大對頭十分厲害,除非是你爹爹在此,方可對付。你們雖然不怕受累,我卻怕你們冤枉送了性命,叫我怎對得住你的爹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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