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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第十四回 龍泉出匣逢強敵 荒谷驅車押寶來

  竇元拉了卜仇天一把,匆匆而逃。段克邪插劍歸鞘,連忙問道:「我把幾個臭賊都轟出去了。聶大姐怎麼樣啦?是受了傷麼?要不要我來幫忙?」

  此時聶隱娘已是即將分娩的時候,斷斷續續地發出呻吟之聲。

  史若梅笑道:「這是女人的事情,你們男人幫不了忙的。你快去把阿鳳叫來吧。」段克邪聽著史若梅帶笑說話,放下了心,應了一個「是」字,便即叫道:「阿鳳,阿鳳!咦,阿鳳到那裏去了?」

  聶隱娘忍著疼痛說道:「她剛才給賊人打了一掌,你去看看,是不是在院子裏暈倒了還未醒來?」

  話猶未了,只聽得彩鳳的聲音已在應道:「大小姐,我來啦。段公子,多虧你給我們趕跑了賊人。」彩鳳是聶隱娘的貼身待女,與段克邪夫婦一向是熟悉的。她剛才給卜仇天一掌打下台階,暈過去約有半炷香時刻,但因體格強健,在段克邪未到之前,早已醒了。

  段克邪見她手上提一個大銅壺,冒著熱騰騰的白氣,不覺怔了一怔,說道:「你家小姐在叫你呢,你不用忙著給我沖茶。」彩鳳噗嗤一笑道:「這是準備給小少爺洗身的,段公子,你快要有人叫你叔叔啦。」段克邪這才明白,原來他正巧趕上迎接聶隱娘的第一個孩子降生。

  段克邪獨自在客廳守候,心裏有許多疑團,最急切想要知道的是:「方辟符到那裏去了?」可是那女僕正在忙著準備接生,段克邪當然不便向她發問。

  朝陽已經射進屋子,聶隱娘尚在斷斷續續地呻吟,嬰兒尚未出世。段克邪正在來回踱步,忽聽得有三個人的腳步聲匆匆跑來,段克邪心道:「難道是那三個賊人又回來了?」心念未已,方辟符、鐵凝、展伯承三人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彼此都是又驚又喜。

  雙方都無暇細問情由,方辟符道:「對不住,我要先去看看你的聶大姐。隱娘,我回來了。你沒事吧?」

  忽聽得「嗚哇」一聲,房中傳出初生嬰兒的第一聲啼聲!史若梅在裏面歡喜得大叫道:「方大哥,你回來得正是時候。恭喜,恭喜,是個胖小子。你等一會兒,好,你可以進來啦!」

  段克邪笑道:「這孩子在災難中降生,將來一定是個好漢。阿凝、伯承,你們兩人怎麼也到這裏來了?你們昨晚和方叔叔去了什麼地方?」他們留在客廳,此時方有空暇敘話。

  展伯承道:「此事說來話長。」段克邪道:「反正現在閒來沒事,你就從頭說起吧。」

  展伯承道:「剛才我們看見三個賊人,騎馬翻過屋後山坡,那三個賊是不是給叔叔趕跑的?」

  段克邪道:「不錯,你認得他們?」

  展伯承道:「其中有一個名叫竇元,正是殺害我父母的仇人。」

  段克邪吃了一驚,說道:「我在江湖上也隱有所聞。聽說你的父母死得不明不白,卻想不到就是這姓竇的下的毒手。可惜我剛才不知,把他放走了。」

  展伯承嘆口氣道:「可是我母親卻不許我報仇呢。」

  段克邪詫道:「這卻為何?」

  展伯承從竇元殺害他父母之事說起,說到投奔褚家,在褚家發現外公的寶藏,竇元又來奪寶,褚遂力戰而死等等事情。不過卻略去了他與褚葆齡的一段私情不談。末了說道:「追源禍始,都是竇元這廝幹的勾當。我現在也不知這一深仇是報呢,還是不報?」

  段克邪是知道王、竇、鐵三家的恩怨糾紛的,心中想道:「想不到內情如此複雜,怪不得竇元說與我的摩勒表哥大有淵源了。」當下說道:「我以為上一代的恩怨可以撇開,但是非曲直則必須分個清楚。報不報仇,要看這竇元的今後行事而定,他若是在江湖上多行不義,你為什麼不可殺他?」

  段克邪著重他說出「要看竇元今後的行事」,那即是認為展伯承的外公、母親與及褚遂等人,平生行事也有不是的地方,不能單怪竇元下手辣手,不過他沒有明言罷了。

  但段克邪這一番有原則性的回答卻是十分明確,解除了展伯承心中的困惑。展伯承道:「多謝段叔叔的教言。凝妹,竇元奪寶以後的事情,你接著說吧。」他要騰出心思,思索段克邪的話語。

  鐵凝接著從他們兄妹與展伯承三人押運寶車說起,說到途中被動。華宗岱助他突圍、寶車落在田承嗣的「牙兵」之手,直至昨晚夜闖節度府,鐵錚失踪為止。說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前因後果才算交代清楚。

  聶隱娘產後疲倦,方辟符看過了孩子,不想她太勞神,遂讓她睡覺,留下那女僕在房中照料。

  方辟符與史若梅在臥房裏也聽得外面的談話,此時走了出來,鐵凝剛好告一段落。史若梅笑道:「原來你們這幾個小鬼,是學我當年盜盒的行事。」

  鐵凝紅了臉道:「段嬸,你當年一舉成功,我們卻是失敗了。」

  史若梅笑道:「這算得了什麼?你們都不過是初次出道呢!那有一出道便一帆風順的道理?你們的段叔叔和我在江湖上也是曾經受過許多挫折的。」

  方辟符謝過了段克邪,問道:「段賢弟,你們怎麼來得這樣湊巧?」

  段克邪道:「我們去了一趟師陀國,回來之後,到霜姨家中請安,聽說夏雷兄弟應揚州周寨主之請,助他劫漕運去了。我怕霜姨不放心,自告奮勇去助他一臂之力。若梅又聽說你們已經回家,因此順道來探訪你們。想不到來得這麼湊巧,剛好碰上那幾個賊人。」

  段克邪口中的「霜姨」即是南夏雷的母親夏凌霜。夏凌霜的丈夫南霽雲與段克邪的父親段珪璋昔年同在睢陽死難,段克邪由夏凌霜撫養成人,所以他一向是把夏凌霜當作母親的。這次他本來是想邀方辟符夫妻一同去幫忙南夏雷的,但聶隱娘剛剛生產,這話當然不好再提了。

  方辟符道:「這麼說,卻是耽擱你們的行程了。」

  段克邪道:「江南漕運使解京的貢銀,聽說是八月中經過揚州。還有差不多二十天呢,就是多耽擱幾天,相信也趕得上的。」

  史若梅笑道:「夏雷兄弟和錚侄凝侄都是一樣的親,事有緩急,既然我們剛好碰上,那有袖手旁觀之理?當然是先了結這件事情再去揚州的了。」

  方辟符道:「鐵錚昨晚失了踪,不知是否陷落節度府還是給人救去?未得他的消息,總是不能安心。還有那批珠寶運回山寨可作大用,如今給田承嗣強奪了去,也是令人不能甘心。」

  史若梅道:「這兩樁事情都著落在克邪身上好了。克邪,我給你三天期限,要你把珠寶取回,把鐵錚找著。你可能夠?」

  段克邪道:「向田承嗣要回珠寶這還容易,找回鐵錚,可就得碰運氣了。不過就是多花兩天功夫,也是一定要找著他的,否則我那有面目見我表哥?」

  史若梅道:「好,那咱們就先辦容易的,今天晚上,我和你再闖節度府。」

  段克邪笑道:「想不到十年之後,舊事重演。好,今天晚上,你再來一次紅線盜盒,我也再來一次寄柬留刀!」

  剛說得一個「刀」字,段克邪忽地似是聽到屋頂上有輕微的聲響,段克邪喝道:「是誰?」陡然間只見白光一閃,竟然是一柄利刀從窗口飛進來!

  「哢嚓」一聲,刀鋒陷入牆壁,刀柄兀自顫動不休。段克邪他們圍在客廳當中說話,那柄飛刀所陷的牆壁在他們左方,距離一丈有多。來人顯然不是有意傷人,而是飛刀示警。這在江湖道上是一種挑戰的表示。

  刀光一閃,段克邪即飛身躍起,但因飛刀不是對著他們的方向擲來,段克邪一把沒有抄著。但雖然如此,以段克邪輕功的超卓,居然沒有接著飛刀,那人出手之快,也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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