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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石家兄弟的刀法本是互相配合的,弟弟鋼刀脫手,哥哥的刀法未來得及變招,只是劃了一道弧形,右邊露出老大一個破綻。鐵凝劍法何等敏捷,唰的一劍,就刺進他的右臂。鐵凝前兩天還是害怕見血的,此時在生死存亡的關頭,招數唯恐不狠,卻是一點也不知道害怕了。

  石家兄弟一失刀,一受傷,雙雙逃跑,鐵凝殺出重圍,只聽得眾武士大叫道:「賊人在那一邊,去捉賊呀,捉賊呀!」

  鐵凝抬眼望去,月色朦朧之下,只見在荷塘對岸的那座假山上,有一個黑衣人一聲不響的只是向這邊擲石。

  附近已有七八個武士向他跑去,可是還未曾到得那座假山,已經全都給他的石子打中了穴道,一個個變成了滾地葫蘆,「哎喲喲」之聲不絕於耳。

  鐵凝大喜叫道:「哥哥,」那黑衣人還是沒有回答。「呼呼」數聲,幾塊石頭飛了過來,把堵著鐵凝的幾個武士打翻,似是有意給她開道。

  那座假山的距離至少也在三十丈開外,鐵凝看不清楚那人的形貌,心中想道:「哥哥的內力雖然比我強得多,可是平日與他練習暗器,他似乎也還未有打到三十丈開外仍可傷人的本領?」心裏開始有點懷疑不是哥哥。但反正此人是來援救他們的,鐵凝也就無須多所推究他是誰了。此時展伯承也正在突圍,鐵凝趕忙過去接應。

  那人的石子改了方向,向尉遲俊那邊打去,尉遲俊手下給他打翻了兩個。

  尉遲俊大怒道:「躲在暗處冷箭傷人,算得什麼好漢?有本事的出來與我較量較量。」話猶未了,「呼」的一顆石子已是打中他的手腕。尉遲俊也算了得,反手一揮,雖給石子打中,卻沒打著他的穴道。可是他的手腕一陣酸麻,水磨鋼鞭都幾乎把握不牢,心中不由得大吃一驚,暗自想道:「一顆小小的石子從這麼遠打來,居然還有這麼大的力道,此人的本領看來乃是在我之上,偏偏北宮橫又不在這兒,好漢不吃眼前虧,只好先去救火吧。」

  展伯承趁機搶攻,也殺傷了幾個武士,尉遲俊手腕受創,架不住他的劍招,又害怕那黑衣人殺來,那裏還敢戀戰?

  展伯承殺了出來,與鐵凝會合,兩人一同向那座假山跑去。那黑衣人一面發石阻敵,一面也離開了那座假山,在前面給展、鐵二人帶路。

  眾武士虛聲吶喊,可還不敢當真追去。此時東、南、北三處的火頭都已越燒越大,滿園子的人都向著起火之處跑去。黑衣人卻鑽入了花樹叢中,專挑僻靜的黑暗的角落逃走。

  黑衣人與展、鐵二人都是一身超卓的輕功,轉眼間就把追兵甩在後面。

  黑衣人帶領他們,跑到了一座假山背後,四顧無人,這才停下腳步。

  鐵凝已看出他不是哥哥,起初懷疑是華宗岱,但華宗岱身材頎長,卻又與此人不像。正要動問,那人已回過頭來問她道:「你哥哥呢?」

  鐵凝又驚又喜,說道:「方叔叔,原來是你!咦,你怎麼可以拋下聶姑姑,讓她獨自在家?」

  方辟符道:「我就是因為放心不下你們這幾個小傢伙呀!聶姑姑你不用擔心,現在著緊的是要找你哥哥,他是不是到暖香閣去了?」話雖如此,其實方辟符也是十分牽掛家中待產的妻子,尤其是想起在路上碰見的那三騎怪客,更增憂慮。不過他不願意兩個小的也陪他擔憂,所以沒有告訴他們。

  鐵凝吃了一驚,說道:「那幾處火不是你點的嗎?你不是已經到過暖香閣了,怎麼沒見著我的哥哥?」

  方辟符道:「不錯,那幾處火是我點的。但東面那一把火,我燒的可不是暖香閣,而是暖香閣附近的一幢房屋。那時我已經知道你們這邊出事了,放火的目的只是想分散敵人,暖香閣守衛森嚴,犯不著去打草驚蛇。」

  展伯承連忙問道:「這麼說,當你在暖香閣附近點火的時候,暖香閣那邊還沒有鬧起來?」

  方辟符道:「那兒靜悄悄的,不像是有夜行人去過的模樣。」

  鐵凝大為著急,道:「這可奇怪了,我哥哥若不是到暖香閣,卻又去那裏了?我們說好了一出事,大家就要趕來會合的。哥哥現在都還未見踪跡,哎呀,一定是他不知在什麼角落也出事了。」

  方辟符安慰她道:「你先別著急,待我出去打探打探。你哥哥身具絕頂輕功,人又機警,想不至陷落敵人手裏。」

  鐵凝道:「好,我同你一起去。」

  方辟符道:「不,你們在這裏等我。如今滿園子都是敵人,人多去反而不便。這裏地方僻靜,你們耽著不要走動,非不得已切莫動手。」鐵凝拗不過方辟符,只好依從。

  這時候那幾處火頭已經快要撲滅了,但園子裏還是亂糟糟的,尤其是暖香閣那邊,夠得上可以向田承嗣請安的人,差不多都已去了。但人多勢亂也有好處,方辟符仗著巧妙的身法,隨著眾人奔跑,倒也沒有引起特別的注意。

  田承嗣的手下經過一場大鬧,都以為敵人已經逃跑了,誰都想不到他居然這麼大膽,非但留在園中,而且還敢朝著人多處擠。

  方辟符走近暖香閣,沒有發現鐵錚。他偷聽那些衛士的談話,也沒有人說及暖香閣曾來過刺客,方辟符打探不出一個結果,心裏也不禁有點兒忐忑不安了。

  方辟符心裏想道:「或許他是迷了路了。這園子大得很,卻不知他躲在那兒。」正自躊躇,忽聽得有個聲音喝道:「什麼人?」旁邊閃出一個軍官,驀地裏一把向他抓下!

  方辟符慣經大敵,毫不慌張,雙掌一圈,使了一招「撥雲見月」的「推手」,要把那人甩開,不料雙掌一交,只覺一股大力推來,如牽似引,竟把他這一招推手破了。方辟符不由得腳步一個踉蹌,差點兒跌倒,那軍官也是晃了一晃,接連退了三少。

  方辟符這才吃了一驚,心道:「田承嗣手下竟有如此高人,但願鐵錚不要碰上了他才好。」心念未已,那軍官已是又撲過來,呼的一聲,雙掌齊發。

  方辟符怒道:「你以為我當真怕了你麼?」使出一招「雲麾三舞」,雙掌虛抱,接連翻了三個圓圈,只聽得「啪、啪、啪」三聲響過,兩人竟是功力悉敵,誰都不能向前跳進一步。原來方辟符剛才那招「推手」未盡全力,是以稍稍吃虧。

  這軍官「噫」了一聲,似乎也是頗為詫異。原來這軍官不是別人,正是田承嗣帳下的第一高手北宮橫。他與方辟符接連硬碰四掌,雖然並不吃虧,虎口已是感到有點兒火辣辣作痛。

  方辟符亦自感到氣血翻湧,但他察覺到對方已是微有怯意,立即又是一掌橫掃過去,北宮橫果然不敢硬接,向旁一閃,使了一招「拂雲手」,如封似閉,用剛柔兼濟的手法,化解對方的掌力。方辟符這一招正是要迫他閃開,不待對方還招,立即逃跑。他已知北宮橫是個勁敵,若不將他擺脫,敵人一擁上來,只怕連自己也逃跑不了。

  有幾個武士不知厲害,跑來攔截,方辟符大喝一聲,使出「大摔碑手」的功夫,一手一個,把兩個武士抓了起來,向北宮橫擲去。北宮橫接下了這兩個武士,方辟符已是逃進暗處,與北宮橫的距離拉得遠了。

  北宮橫氣得哇哇大叫:「晦氣,晦氣,連一個小賊也抓不住!你們快給我滿園大搜!」他雖然氣怒交加,可是他身負保護田承嗣的重責,可還不敢離開這暖香閣,只能指揮手下去搜。

  方辟符聽得北宮橫的說話,心中一動,暗自想道:「他說連一個小賊也抓不住,那麼就一定是還有別的『小賊』來過了,那是誰呢?倘是鐵錚,那倒好了。」

  此時已是五更時分,玉兔西沉,殘星明滅,眼看就快要天亮了。方辟符暗自思忖:「天若一亮,鐵凝他們可就不易躲藏了。我不打緊,可不能連累他們。看這情形,鐵錚似乎還未落在敵人手中。我且與鐵凝、伯承二人先出去再說。」

  且說展伯承與鐵凝躲在假山背後,他們遵守方辟符的吩咐,不敢走動。

  鐵凝心裏悶得慌,忍不住和展伯承悄悄說話,說的當然是有關她哥哥的話題,不知方辟符能不能找著她哥哥。

  展伯承一面安慰她,一面卻又嘆了口氣,說道:「我外公的這批寶藏真是不祥之物,自從發現以來,就惹了不少災殃,今日又還要咱們為它大吃苦頭。」

  鐵凝何等聰明,一聽就知道他是有感而發,笑道:「展大哥,你可是又想起了齡姐了?依我看罪過不在寶藏,災殃都是貪心的人惹出來的。咱們今日雖然吃了苦頭,但災殃最後必是降在田承嗣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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