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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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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凝笑道:「要是方師叔和聶姑姑也不能相信,天下就沒有可信之人了。我當然信得過他們,我只不過好奇而已。好吧,那麼咱們不必等華家父女了,明天早上就去。」 鐵錚道:「不,現在就去。天亮了路上怕會碰到官兵,露了風聲。你已經吃飽了肚子,該有精神了吧。」 鐵凝笑道:「就是有點兒想打瞌睡,也好,我且撐著眼皮,待到了方師叔家裏再睡,走就走吧!」 少年人有一股勁,說幹就幹,儘管十分瞌睡,一騎上馬背,精神也就來了。好在這晚月色明亮,鐵錚雖沒去過二龍溝,卻知道是在魏博城東五十里的一座山下,從他們現在的這個地點前往,則大約有七十里路。 當下鐵錚在前引路,三人三騎,就朝著那個方向夜行。他們的坐騎都是久經訓練的戰馬,夜間走在崎嶇的山路上,也懂得自行避開兇險之處,選擇合走的路,簡直不須主人分神照料,而且比普通的馬匹白天在平地上走還快得多。 有一座山作為目標,不至於迷失方向,他們是三更過後出發的,七八十里路程,天亮沒多久便已到了。 他們找到了一個一早出來斫柴的樵子,問起了二龍溝方家,這樵子正好是自小熟識方辟符的,雖然覺得這三個少年來得有點奇怪,也還是給他們指了路向。 方家的屋子是泥磚所砌,外面圍有一道僅僅高逾人頭的矮牆,看得出是剛不久前粉刷過的。這座住宅比之富貴人家的青磚大屋當然差得很遠,但在一個窮山溝裏,卻已有如鶴立雞群。鐵錚等人不必再問,已知道是方家了。 看這情景,方辟符夫婦料想也在家中,而且要住一段較長的時間,否則他們不會多花工夫粉刷。 這道矮牆,鐵錚他們要跳進去乃是易如反掌,但他們是小輩,可不能這樣。 鐵錚拍了會子門,裏面無人答應。鐵錚與展伯承道:「咱們好不好通名稟報?」要知鐵錚頗懂江湖避忌,他是綠林盟主鐵摩勒之子,由於父親的關係,江湖上有許多人是知道他的。這地方雖然偏僻,也得提防隔牆有耳,洩露了風聲。 話猶未了,忽覺微風颯然,牆內突有暗器襲來,鐵錚吃了一驚,連忙使個「龍翔鳳舞」的身法避開。 鐵凝心中有氣,說道:「方師叔,你怎麼打起我來了。」把那暗器接下,卻原來是兩顆熟透了的龍眼。 大門打開,走出來的果然是方辟符,笑道:「你們這兩個小鬼長得這麼高了,叔叔都幾乎認不得你們了呢。這位是——」 鐵錚道:「他是展大哥。」方辟符道:「哦,知道了,進來吧。」 鐵凝這才知道方辟符是用龍眼充作暗器,試出他們的家數的。聶隱娘與鐵、段兩家的交情在先,他們小時候與聶隱娘常在一起,方辟符出道在後,雖是他們的師叔,見面的次數卻不多。一別五六年,小孩子長得快,也難怪方辟符不敢立即相認。 鐵凝剝了殼,把兩顆龍眼送入口中,笑道:「多謝方叔叔的龍眼,聶姑姑呢?」 方辟符道:「你聶姑姑還未起床。」其時已是日上三竿的時分,普通練武的人,習慣都是起得很早的,鐵凝心裏想道:「聶姑姑這個時候還未起床,難道是患了病?」可是剛剛踏進人家的門口,卻不好就這樣探問。 方辟符帶他們進了屋子,叫道:「隱娘,你看是誰來了?」 聶隱娘剛好梳洗完畢,走了出來,笑道:「那裏來的這位標緻姑娘?哦,原來是阿凝。走近來讓姑姑瞧瞧,幾年不見,你可把姑姑想死了。嗯,還有錚侄和展世兄,你們也長得這麼高了,都變成了大人啦。什麼風把你們吹來的?真是難得!」 鐵錚兄妹小時候常與聶隱娘一起,尤其鐵凝。更是常常跟在她的身邊,十分稔熟,就像一家人一般。故此聶隱娘一見他們,就與鐵凝先開玩笑。 鐵凝仔細一瞧,只見聶隱娘面色焦黃,略帶浮腫,腰肢粗大,腹部隆起,但雙眼有神,神情也很愉快,卻又不似有病的模樣。 鐵凝納罕道:「聶姑姑,你可真是發福啦!」她記得聶隱娘從前是一副楊柳腰肢,十分苗條的。 聶隱娘「咕」的一笑,道:「是麼?」她的一個侍女正端上茶來,這侍女是聶隱娘從前的手下女兵,與鐵家兄妹也很熟的,聽了鐵凝那句話,更是笑得彎下了腰。 鐵凝道:「咦,你們笑些什麼?我說錯話了?」那侍女道:「鐵姑娘,你們多住兩天,就可以吃上你姑姑的紅蛋啦。」 鐵凝這才知道原來聶隱娘不是發胖,而是懷孕,不禁也笑了起來,道:「我真是糊塗。姑姑,恭喜你啦。」 方辟符道:「我就是因為你姑姑有了喜,不能在江湖走動,我們才回老家住的。但你們卻怎知道我們在這兒?」 鐵錚道:「十多天之前,我們碰到南叔叔,南叔叔告訴我們的。」 方辟符道:「南夏雷要到江南去劫漕運,可惜你姑姑身子不便,可幫不上他的忙。你們是為了他的事來麼?」 鐵錚道:「不是。」心想:「聶姑姑是就要生產的了,可好不好告訴他呢?」鐵錚雖然懂事,但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大孩子,對婦女生產的事情,連一知半解也談不上,他倒是怕聶隱娘為了他們的事操心,影響了腹中胎兒。 方辟符吃了一驚,道:「是山寨中出了事麼?」聶隱娘笑道:「你不用顧忌,說吧,我即使幫不了你們的忙,也可以給你們出出主意。」 鐵凝素來知道這位聶姑姑計智過人,是一位女中諸葛,平生也不知經歷過多少風浪,決不至於臨事慌張。她心裏藏不住說話,便說出來道:「不是山寨有事,是我們遭了意外。我們有一車金銀珠寶,給田承嗣的手下搶去了。」 聶隱娘道:「哦,有這樣的事嗎?你們那兒來的這許多珠寶,又是怎樣給田承嗣搶去的?」 鐵錚簡單他說了經過,鐵凝便搶著說道:「姑姑身子不便,我們不敢勞煩姑姑與方師叔,只是來求姑姑指點的,我們想今晚進他的節度使衙門,但地方還不熟悉。」 聶隱娘笑道:「原來你們是師法你們段表嬸的故智。勇氣倒是可佩,但恐怕還要從長計議。田承嗣帳下頗有能人呢!」 鐵凝道:「我們都想過了。只有這個辦法可行,我們不怕危險。」 聶隱娘道:「好吧,少年人也應該多經一點風浪,今晚就讓你們的師叔陪你們去吧。」 鐵錚道:「不,方師叔應該留在家中照料姑姑。我們今日到來,一路上雖沒遇見形跡可疑之人,但也不能不提防意外。萬一有狗腿子到此搜查,有方師叔在家也好對付。」鐵錚性格最似他的父親,凡事都慣於先替別人設想。 聶隱娘笑道:「這真是一代勝於一代,辟符,你看他們這幾個娃兒,比我們當年又強得多了。好吧,你們先吃點東西,讓我給你們安排。」 鐵凝見聶隱娘贊同她的意見,鬆了口氣,笑道:「我們昨晚三更吃了一隻黃麋,肚子倒不俄,只是想睡覺。」她精神一鬆下來,不覺連打呵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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