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慧劍心魔 | 上頁 下頁
三二


  他知道劉芒的父親傷得極重,而又不敢斷定褚葆齡真的是在劉家,所以只有呼喚劉芒。

  他叫了好幾聲,裡面還是沒人回答。展伯承皺了皺眉,心道:「坐騎還在這兒,分明裡面有人,卻何以不肯答我?哎,莫非是齡姐恨我,禁止劉芒給我開門?好吧,寧可由她恨我,我卻是非見她不可!」

  展伯承打定了主意,裡面不肯開門,他就只有硬闖。可是他也是非常傷心的了。

  門前那棵大樹高逾牆頭,前日展伯承就是在這棵樹上偷聽的。當下重施故技,飛身上樹,但這回卻不是偷窺偷聽了。他朝裡面一望,杳無人影,再叫了一聲「劉大哥!」

  仍然沒有回答,便大著膽跳下去,說道:「對不住,我有緊要事情,你們不肯見我,我也是要進來的了。」

  立足未定,忽覺微風颯然,銀光閃爍,一把梅花針突然向他射來。展伯承大吃一驚,幸而他輕功超卓,百忙中一個「旱地拔蔥」,梅花針恰好在他腳底射過。

  展伯承在半空中一個翻身,朝著那梅花針的來處撲去,只見一個少女的背影剛剛閃過一個角落,看來似是想逃避他,卻還未來得及躲進屋子。

  展伯承心中酸痛已極,叫道:「齡姐,你就這樣恨我麼?你要取我性命,也得容我先說說話呀!」

  那少女忽地回過頭來,說道:「你是什麼人?誰是你的齡姐?」

  展伯承這才看清楚對方的面貌,竟是個陌生的女子。身材和褚葆齡差不多,長得也很俏麗,但眉宇間卻有一股潑辣之氣。年紀則似乎比褚葆齡稍大一些,約有二十歲左右模樣。

  展伯承又是吃驚,又是尷尬,訥訥說道:「對不住,我看錯人了。我是山下那座園子裡褚家的,我來找劉芒大哥。」

  那少女道:「你來找劉芒作甚?」

  展伯承道:「我想問問劉大哥,齡姐是不是在他這兒?」

  那少女道:「什麼齡姐?哦,是否就是褚遂的孫女兒?」

  展伯承道:「正是,姑娘,你識得我的齡姐麼?」

  那少女道:「這麼說,你是褚葆齡的弟弟了?」

  她不先回答,卻來盤問展伯承。

  展伯承不願向一個陌生的女子細說自己的來歷,他與褚家的關係也非三言兩語可以交代得清楚的,當下便含糊應了一聲:「是。我們一向以姐弟相稱。」

  那少女驀地柳眉倒豎,冷笑說道:「我聽說劉芒和一個狐狸精很好,原來就是你的姐姐!」

  展伯承怒道:「你怎麼可以胡亂罵人?」

  那少女道:「褚葆齡陰險惡毒,我不但要罵她,若是給我碰上,我還要撕破她的面皮呢!」

  展伯承氣往上沖,斥道:「你,你,你真是豈有此理!你再胡說八道,我可要不客氣了!」

  他不會吵架,氣憤之下,說話未經思索,竟似乎是向對方挑戰,其實他本意並非如此。

  那少女冷笑道:「劉芒是給你們褚家的人傷了不是?」

  展伯承不願解釋,亢聲說道:「不錯,就是給我傷的,可與齡姐無關!」

  那少女「哼」了一聲道:「你姐姐是狐狸精,你也不是好東西。你們姐弟合謀傷了劉芒,居然還有臉皮再來找他,想要花言巧語,再哄騙他嗎?好呀,你不客氣,我更不客氣呢!你傷了劉芒,我也照樣傷你。看劍!」

  驀地銀光一閃,那少女已是拔劍出鞘,唰的就是一劍向展伯承疾刺過去。

  這一招來勢淩厲之極,展伯承雙手空空,沒帶兵器,幸而他輕功精妙,在間不容髮之際堪堪避開,但衣袖亦已被削去了一幅了。

  展伯承又怒又氣,可是也還不願無端端和那少女動手,閃開了一劍,說道:「你別撒潑,你不講理,我可要講理,你聽我說。」

  展伯承此時倒是想與對方解釋清楚,說個分明的了。可是這少女一向驕縱慣了,聽得展伯承一張口便罵她「撤潑」,焉肯聽他說話?

  展伯承話猶未了,這少女已是「唰」的又一劍刺來,冷笑說道:「你要我饒命,那也不難,只須跪下來向我磕三個響頭,我拗斷你一條手臂,也就算了。你是這麼樣傷了劉芒的,我也照樣傷你,外加三個響頭,算是利息,至於你那些廢話,可用不著說了,說了,我也沒耳朵聽!」

  展伯承給她氣得七竅生煙,不禁怒道:「我不過看在你是個女流之輩。不願與你胡打亂吵,你當我是當真怕了你麼?」

  那少女怒道:「好,看你乳臭未乾,倒是有膽敢說大話!你不怕我?就讓你看看姑娘的本領吧!」

  劍勢一變,招招催緊,竟是似狂風暴雨般的猛襲過來。

  展伯承心道:「這潑丫頭無理可喻,且奪了她的劍再說。」

  於是認真的和那少女打起來。

  展家的「空手入白刃」功夫是武林一絕,展伯承這一個月又學了褚遂秘傳的「小擒拿手法」,這門功夫精益加精,自信可以奪得了她手中的長劍。

  說時遲,那時快,這少女唰的一劍,又指到了他的面前,招數用得非常狠毒,竟是想刺瞎他面上雙睛。展伯承大怒,使出看家本領,霍的一個「鳳點頭」,肘底穿掌,托那少女的肘尖,反手便要扣她脈門。

  那知這少女的劍尖也是奇詭絕倫,一劍刺空,劍勢中途已變,本是平刺出去的,忽地圈了轉來,展伯承若不收招,手指先要給她削斷。

  展伯承應變也快,他一足已踏向前,收勢不及,卻順著那少女的劍勢,腳跟一旋,疾的也轉了一圈,那少女的連環三劍,每一劍都是差了少許,刺他不著。但展伯承連使了幾招精妙的擒拿手法,也都給那少女一一化解,奪不了她手中的長劍。

  展伯承的父親展元修通曉各派武功,展伯承家學淵源,雖不及父親的見多識廣,在武學中稍有地位的各派劍法,他也大致可以分辨。但如今他與這少女鬥了數十招,依然看不出她的武學淵源,劍法來歷,不由得暗暗稱奇。心道:「這女子雖然撒潑,本領倒是不錯,比劉芒可強多了。」

  這少女更是吃驚,展伯承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比她年紀還輕,而且只是憑著一雙肉掌,對付她的利劍,她兀自占不到便宜,焉能不感到氣餒,感到驚奇?心中想道:「我要是連這乳臭未乾的小子也打不過,怎去對付他的姐姐?」心中一急,出手更不留情!

  若論展伯承的真實本領,本來比那女子勝過幾分,即使不能空手奪劍,也不至於敗給她的。但他昨晚一夜沒睡,而且是從午夜開始,一直惡鬥到第二天的近午時分,氣力都幾乎消耗完了。雖然他休息了將近兩個時辰,但過度的疲勞,究竟還未能恢復。因此在和這女子鬥了數十招之後,不覺氣喘吁吁。

  那女子松了口氣,心道:「這小子畢竟還未成人,招數雖然精妙,內力卻是大不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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