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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白駝山主只覺一陣地轉天旋,幾乎失了知覺。

  殊不知白駝山主固然吃驚不小,他的妻子金狐卻更加吃驚。

  原來她本是想殺了丈夫,然後自殺的。她打向丈夫腦門的那一掌,確是用力打下去的。

  但不知怎的,突然間發現自己的氣力已經消失了,而且消失得很快,打著丈夫的時候,還有平常人的氣力,如今則是根本不能用力了。

  她抬眼望向姑姑,姑姑還是那麼樣躺在床上,雙目也仍然緊閉,好像睡著一般,但嘴角卻掛著一絲冷笑。

  白駝山主一陣地轉天璿,暈眩過後,苦笑說道:「我還以為你是真的要殺我呢!」

  金狐作了一個媚笑,說道:「我怎捨得讓你死呢,不過,今日之事你實在是令我太過傷心,所以……」

  白駝山主道:「我知道我是對不起你,所以你要懲戒我,但現在已經懲戒過了,你可以給我解藥了吧?」

  金狐是知道丈夫的本事的,她的氣力已經消失,遲早丈夫會看得出來,那時她身上的解藥也無法不讓他搜去的。念頭一轉,「不如再利用他一次。」拿解藥出來的氣力她還是有的,就把一顆解藥拿給丈夫,說道:「解藥可以給你,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

  白駝山主諂笑道:「請夫人吩咐。」

  金狐道:「好歹她是我的姑姑,我不忍心讓她被我的毒香所害。你把她抱到外面去。」

  白駝山主道:「你不想讓她自生自滅的麼?」

  金狐道:「在這裡她是必死無疑,在外面她還可以有一線生存機會。這才符合讓她自生自滅的原意。」

  白駝山主卻懷疑妻子是試探他,說道:「何必這樣多事,你怕她死得痛苦,不如讓我給她補上一掌。」

  金狐發覺自己的情況越來越糟,她是使毒的大行家,此時已經覺察自己是中了無名奇毒,毒入臟腑,求生是決不可能了。她狠起心腸,念頭再轉,說道:「好吧,你要殺她,那也由你!」

  白駝山主服下解藥,呼吸似乎順暢了些,便走過去發掌打穆欣欣,和金狐剛才打他一樣,他也是打穆欣欣的腦門。

  不料他一打下去,頓時也就和金狐剛才一樣,發覺自己的氣力是突然消失了。而且比金狐尤甚,金狐還可以打得他暈眩,他打在穆欣欣的腦門,手掌已是軟綿綿的絲毫也使不出氣力了。

  穆欣欣突然張開雙眼,坐了起來。

  穆欣欣淡淡說道:「你殺不死我,大概很奇怪吧?為甚麼服了好好的解藥,卻連殺我的氣力都沒有呢?我可以告訴你這個秘密,因為我這支蠟燭的燭心是用黑心蘭做的。」

  黑心蘭是世間七大毒物之一,製成蠟燭,毒質在燃燒中揮發,毫無氣味,能殺人於不知不覺之間。金狐的功力比不上丈夫,所以她中的毒首先發作。但白駝山主雖然發作較遲,中的毒卻是更深。

  金狐道:「恭喜姑姑,製成了這種世間奇毒。不錯,我是妒忌你,但要殺你,可並不是我的主意。」

  穆欣欣道:「不錯,你最初是想用他來制伏我的,你以為趁他功力尚未完全消失,可以輕易將我制伏。但你要我活過來,也不過是想迫我交出解藥罷了。可惜,你這腦筋動慢了一步。」

  白駝山主忙道:「欣欣,你真是明察秋毫。我本來並無害你之意的,我假裝要殺你,不過是試探這賤人而已。」

  金狐怒道:「我早知道你是無情無義的了,卻還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無恥小人,我真後悔給你騙了一生。」

  白駝山主冷笑道:「剛才我試探你口風的時候,你怎樣說的,要不要我複述出來?」他用問話的語氣,但卻並不住口等待,就把金狐那句話複述出來了:「好吧,你要殺她,那也由你!」而且模仿她的神氣和語調,維妙維肖。

  兩人都沒氣力打架,只能吵嘴。不過吵嘴也不能維持多久,漸漸就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了。

  穆欣欣這才長歎一聲,說道:「你們也不必吵了,我知道你們都是想要我的解藥。但可惜我只是種出了黑心蘭,卻還沒有把解藥制成功。這種毒是根本沒有解藥的!」

  白駝山主大驚,用了最後一點氣力駭叫:「沒有解藥?」

  金狐卻突然發狂的笑了起來,說道:「我本來想和這無情無義的人同歸於盡的,今日得遂所願,那也很好啊!」

  穆欣欣則淒然笑道:「是啊,他對我和對你都說過同樣的話,希望從今之後,永遠也不和我們分開的。我們三個,都是罪孽深重的人,所以我也覺得應該完成他的心願,這樣的結局,的確是最好也不過了!」

  她保持那淒涼而又帶著快意的笑容,看白駝山主和金狐相繼倒下,最後她也倒下去了。

  待穆娟娟找到這間密室之時,發現的只是三具屍體了。

  善、惡、愛、憎、情、孽、恩、怨,都已同歸於盡!

  穆娟娟緊握丈夫的手,低聲說道:「禍福無門,唯人自召,這句話我如今是真正懂得了。」齊勒銘默然不語,半晌歎道:「是啊,人誰無錯,做錯了事不打緊。怕的是錯不知錯,一直錯下去。」

  穆娟娟道:「多謝你的提醒。」齊勒銘道:「我不只是說你,也說我自己。擴而大之,和咱們同一類的人都可以適用。」

  穆娟娟如有所思,忽道:「是不是也包括上官飛鳳?」

  齊勒銘道:「她和我們表面相似,其實並不相同。她做的是對是錯,局外人恐怕也很難評定。下過,別人的事情咱們也無謂談論了。此間事已了結,咱們是可以走了。」

  穆娟娟道:「那盤殘棋呢?」

  齊勒銘道:「棋局已經擺明,依你說應該走那一步才對?」

  穆娟娟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齊勒銘道:「是啊,咱們只能把局中人引來,讓他們看清楚了這局殘棋,至於殘棋應該如何收拾,咱們就恐怕是幫不上忙了。」

  不錯,俗語雖說當局者迷,但在某一些人生的棋局中,往往也有局中人比局外人更清醒的。衛天元清醒過來了。

  他看見的是一片火光,齊勒銘等人臨走的時候,已是把白駝山主的制毒機關付之一炬。火光還未熄滅,山上的建築已是化成瓦礫。

  不但齊勒銘夫婦業已不見,上官飛鳳也不見了。

  留在他身邊的只有一個楚天舒。衛天元黯然道:「飛鳳走了?」

  楚天舒道:「你別問我她去何方,莫說我不知道,即使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你。」

  這話實是話中有話,但衛天元已是無暇推敲了。只是茫然反問:「為甚麼?」楚天舒道:「因為我知道她已經不想再見你了。」

  衛天元道:「她還有甚麼話留下給我嗎?」

  楚天舒道:「她說對不住你。但也不想求你原諒。只盼你能夠找到幸福。」

  上官飛鳳留給他的話就這麼多了,但楚天舒卻加上自己的意見,另外說了幾句:「你這次也是她救活的,即使她有甚麼對不住你,功亦足可補過了。」

  衛天元茫然望向遠方,苦笑說道:「我也不知是誰對不起誰。雪君呢?」

  楚天舒道:「哦,她來過了麼?我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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