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幻劍靈旗 | 上頁 下頁
一二九


  他是用一支判官筆定住身形的,腳尖撐住石壁,只能用另外一支判官筆抵抗那個女子的攻擊。

  那個女子只是上半身露出缺口,她的雙腳還是踏著實地的。不比楚天舒幾乎是整個身子懸空。

  那女子早已抽出木棒,居高臨下的猛打他的頭部。楚天舒的一支判官筆難以遮攔,他還要用大半的氣力抓牢那支插在石壁上的判官筆,要插得深些、更深一些才能支持他的體重。

  眼看就要支援不住了,楚天舒心裡歎了口氣:「想不到我莫名其妙的命喪荒穀,暗算我的人是誰都不知道!」他一發狠,判官筆脫手向那女子飛去,只盼能夠與她拼個同歸於盡!

  楚天舒這一擲用了全身氣力,銳不可當。蒙面女子舉棒一擋,虎口也給震裂。「當」的一聲,她的木棒脫手飛出,跌下穀底。楚天舒那支判官筆卻是餘勢未衰,幾乎是貼著她的肩頭飛過,刺破她的衣裳,筆尖在她的肩頭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這才「噗」的一聲,插入了石壁。

  蒙面女子又驚又怒,把上半身縮回去,罵道:「好小子,想要與我同歸於盡嗎!可惜你沒有第三支判官筆了。哼,暫且讓你苟活片刻,待會兒再取你的性命!」

  楚天舒只剩下一支判官筆,這支判官筆是要用來支持他的體重的,已經深深插入石壁,一拔出來,他非跌下去不可。所以,那個女子倘若再來攻擊他的話,他是根本沒有武器抵抗的了。

  但在山上,有的卻是樹木。蒙面女子給自己敷上金創藥,喘息過後,用她那把鋒利的匕首。削下一根粗如幾臂的樹枝,不消多時,又已削成一根木棒。

  楚天舒「掛」在峭壁上,氣力漸漸衰弱,身形恍似風中之燭搖搖欲墜。即使那女子不來殺他,一陣狂風吹來,只怕也會把他吹跌。

  蒙面女子好似「狸貓戲鼠」把木棒掂了一掂,朝他比劃比劃,冷笑說道:「把你一棒打死,倒是便宜了你,非得讓你多吃一點苦頭不可!」用匕首將那根木棒慢慢削尖,看情形,她是要把楚天舒戳得遍體鱗傷,這才將他打落穀底。

  楚天舒不甘受她磨折,正想鬆開手自己跳下去,忽聽得那女子「咦」了一聲,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她的上半身本來又已伸出了那缺口的,此時忽然第二次縮了回去。

  楚天舒莫名其妙,她在搞甚麼鬼?一陣風吹過來,風中傳來一陣奇特的音響。

  好像是女性的陰惻惻的笑聲,笑得令人毛骨悚然。笑聲有如遊絲嫋空,若斷若續,忽東忽西,懾人心魄!

  楚天舒雖然嚇得毛骨悚然,但也恍然大悟。那蒙面女子是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假如那真的是一個人的笑聲,那人對她自是不懷好意的了。她要把上身伸出缺口,才能用木棒刺戳楚天舒,但這樣豈不也正是給別人在她背後攻擊的好機會?

  她游目四顧,看不見有人,但那笑聲,卻是不停的傳入她的耳朵。

  蒙面女子給那笑聲嚇得越來越是害怕,喝道:「你究竟是人是鬼,我不怕你,你給我現出形來!」

  令她思疑不定的那個「女鬼」沒有現形,她口裡說不怕,心裡其實是怕得要命,終於給那女鬼嚇跑了。

  楚天舒牢牢抓著插在石壁的那支筆桿,靜觀其變。笑聲聽不見了,那蒙面女子也沒有露面了。

  但他還是沒有辦法爬上去。峭壁結滿冰,滑不留手,判官筆一拔出來,他就非得跌下去不可。

  忽然有一條野藤隨風飄來,反正是就快支援不住了,不如冒個險吧。他大著膽子,用空著的右手抓著野藤,野藤是從懸崖上吊下來的,他就沿著野藤爬上去。

  這短短的片刻,對他來說,用「度日如年」來形容他的感覺都嫌不夠,他的生命,可說是分分秒秒都在受著死亡的威脅。

  假如那個蒙面女子還沒有走,守在缺口的旁邊,只要她用那把鋒利的匕首一割,割斷野藤,楚天舒是勢必粉身碎骨的了!

  終於爬到了那眉月形的缺口了,他鑽了進去,直到腳踏實地,方始松了口氣,好像從鬼門關上逃了回來。

  「是誰救了我的性命,可否容我拜見?」

  空山寂寂,聽到的只有風聲。

  他是曾經攀登過昆侖山的,高山上的風聲,常常雜有怪聲,他也不禁思疑不定了。

  「莫非那只是風中的怪聲,那惡毒的女子和我一樣,都是疑鬼了?」

  他歇了一會,氣力稍稍恢復。重新爬到那眉月形的缺口,首先把他插在缺口旁邊的那支判官筆拔出來,再利用長藤,卷著插在下面的那支判官筆的半截筆桿,用力將它拔出,收回。

  月亮已在天中,月色更加明朗。

  他死裡逃生,此時才有閒心重新觀察穀底事物。

  薑雪君也不見了!

  難道剛才所見的那個白衣少女,那個酷似薑雪君的白衣少女,也只是他的幻覺麼?

  但那「當心暗算」四個字又是誰寫的?

  衛天元呢?衛天元的遇險是否也是那個蒙面女子誘他上當的呢?

  他懷著滿腹疑固爬下峭壁,正想走回原來的營地,忽地聽得有人走來。

  是那個惡毒的蒙面女子又再回來害他們?他握著雙筆迎上去,冷笑說道:「我僥倖沒有給你害死!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話猶未了,那個白衣女子已經站在他的面前。嫣然一笑,說道:「你以為我是誰?」

  楚天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衣女子並沒蒙面,是薑雪君!

  楚天舒又驚又喜,說道:「哦,原來是你嚇走那個妖婦的!」

  薑雪君一怔道:「你說甚麼?」

  楚天舒道:「那妖婦正想害我,卻被一個女子的笑聲嚇走。不,不是你麼?」

  薑雪君道:「不是我!」

  楚天舒道:「那就怪了,不是你是誰?」

  薑雪君道:「那個蒙面妖婦,我倒是看見她逃跑的,但並沒見著第三個人。或者是你聽錯了吧,說不定是風聲。風穿過石壁的孔穴,常會發出怪聲的,有時還像哭聲呢。」

  楚天舒思疑不定,心道:「莫非當真是我聽錯了?」

  薑雪君道:「許久不見了,你好嗎?聽說你和齊漱玉訂了婚了,恭喜你們。」

  楚天舒面上一紅,說道:「雪君,想不到你還活著,這真是太好了。秘魔崖之戰,你是怎樣死裡逃生的?又怎的會躲在這裡?」他提出一串問題,心裡且還有著一個疑問來曾說出,姜雪君藏在這雪山幽谷,對外界的消息又何以這樣靈通。

  不過他對這次的意外相逢,雖然是大為驚喜,但卻沒有第一次知道她是和衛天元相愛時候那樣的心情激動了。因此他也就坦然的接受了薑雪君的賀喜。

  薑雪君道:「我知道你心裡藏著許多疑團,但我卻不想說了。過去種種比如昨日死,還提它幹嗎?」

  楚天舒不禁又是一呆,心裡想道:「不錯,天元和飛鳳也訂了婚了,還何必撩她重提舊事?」說道:「過去的事不提,現在的事呢?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樣被那妖婦騙來的?」

  薑雪君道:「我已經知道了。那妖婦也不是完全騙你。」

  楚天舒吃驚道:「難道衛大哥,他、他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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