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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第六回 好戲連場靈堂混戰 玲瓏佈局妙手解危

  衛天元和上官飛鳳來到瘦西湖的時候,楚天舒也正在帶領齊漱玉遊覽揚州的另一處名勝。

  齊漱玉在楚家的地位甚為微妙,既是楚家的女兒,又像是楚家的客人。童年失去的母愛,如今已經得到了加倍的補償。

  她不但得回失去的母愛,也開始嘗了異性的友誼滋味。這些日子,她常常拿楚天舒來和衛天元比較,說也奇怪,反而是沒有兄妹名份的衛天元令她覺得更像是她的哥哥。而這個有著「兄妹」名份的楚天舒,倒變得像是她的知心朋友了。

  這一天,楚天舒見她秀眉似蹙,說道:「玉妹,你好像悶悶不樂,是還在想著你的元哥嗎?」

  齊漱玉搖了搖頭,說道:「他是無須我掛慮的。我有時會想到他,也只希望知道他的下落而已。但現在我並不是想他。」

  楚天舒道:「那你是在思念爺爺吧?」

  齊漱玉道:「不錯,我的確是有點思家了。」

  楚天舒笑道:「思家?這裡不就是你的家麼?」

  齊漱玉道:「你不要挑剔字眼上的毛病,我說的是老家。媽媽在這裡和你們過得很好,但爺爺卻是個孤獨的老人。」

  楚天舒道:「你來了還來到半個月呢,要回老家,也得過了年才回去吧。揚州的名勝古跡很多,對啦,有一個地方你還沒有去過的,我帶你去遊玩。」

  齊漱玉興致不高,說道:「那地方比得上瘦西湖嗎?」

  楚天舒道:「那個地方不是以風景著名的,但來到揚州的遊客,假如時間只是容許他選擇一個地方的話,恐怕大多數人寧願不去遊湖,那個地方卻是非去不可!」

  齊漱玉的好奇心給他勾起了,說道:「哦,那是甚麼地方?」

  楚天舒道:「史公祠。」

  齊漱玉道:「史公是誰?」

  楚天舒道:「揚州十日,嘉定三屠,你總會知道吧?」

  齊漱玉道:「啊,敢情你說的這位史公,就是明末在揚州殉難的那位大忠臣史可法?」

  楚天舒道:「不是這位大忠臣,揚州人怎會為他立祠?」

  齊漱玉道:「我自小就聽得爺爺說過史可法死守揚州抵抗清兵的英雄事蹟,想不到揚州有他的祠堂,那是非去不可了。但我卻有點覺得奇怪,他是大明的忠臣,清廷為何容許揚州為他立祠?」

  楚天舒歎道:「這正是韃子聰明之處了,他們在揚州大殺十天,揚州的老百姓還是殺不完的。殺人越多,老百姓就越恨他們。但建了這座祠堂,倒是有許多人甘願做他們的順民了。」(按:清代到了乾隆年間,改用高壓與懷柔的雙管齊下政策。清兵入關之初,揚州嘉定二地屠戮最慘,乾隆為了緩和民憤,是以准許揚州為史可法立祠。)

  史公祠離他們家不很遠,大約半個時辰多一點就來到了。

  他們踏進史公祠,剛好聽見有兩個遊人在議論那懸掛在正殿當中的對聯。

  胖的那個道:「這副對聯寫得好,明朝氣數已盡,那是非亡不可的,大清天子仍然准許亡國之臣有專祠祭祀,享受千秋香火,真是皇恩浩蕩令人感涕!」

  齊漱玉抬眼望去,原來那副對聯寫的是:

  一代興亡關氣數
  千秋廟貌傍江山

  那瘦的道:「吾兄高論,可惜吾兄不能生與史可法同時。」

  那胖的道:「哦,你這話是甚麼意思?」

  那瘦的道:「你們若是生在同時,你就可以把這番順逆之理說給他聽了。依小弟之見,其實史可法懂得不能逆天行事,不如向真命天子歸順更好!」

  那胖的連連點頭,說道:「吾兄議論更見透闢,佩服,佩服!」

  齊漱玉心裡罵道:「放屁,放屁!」只見楚天舒也皺起眉頭。

  齊漱玉把他拉過一邊,悄悄說道:「這兩個甘願做韃子奴才的傢伙,咱們給他們吃一點苦頭如何?」

  楚天舒連忙說道:「千萬不可,在這裡鬧出事來,要連累爹爹的。你知不知道,爹爹這次從京師回來,已經是引起了穆志遙猜疑的了。」

  那兩個遊客只在正殿打了個轉,匆匆就走出來。那胖的道:「我忽然想起,今晚似乎還有一個宴會。」

  那瘦的道:「對啦,這次的詩酒之會是範觀察十日前就折柬相邀的,你不說我都幾乎忘了。」

  楚天舒目送他們離開,如有所思,齊漱玉笑道:「你怎麼還不和我進去,是想送這兩個傢伙一程嗎?」

  楚天舒低聲道:「這兩個傢伙走得如此匆忙,到是有點奇怪。」

  齊漱玉道:「有甚麼奇怪,他們不是說要趕甚麼詩酒之會嗎?」

  楚天舒道:「祠堂後面,還有史閣部的衣冠塚的。這兩個傢伙,即使不以史公為然,但即來到此間,多留片刻又有甚麼打緊?他們連衣冠塚都不去看一看就走了。」

  齊漱玉道:「這只是你的想法。在他們的心目中,或許把那個甚麼官兒的宴會,看得比去瞻仰史可法的衣冠塚更重要呢。」接著笑道:「這兩個無恥的傢伙走開,咱們樂得耳根清靜,你理他們作甚,難道你懷疑他們是聽見咱們在罵他們才走的嗎?」

  楚天舒懂得齊漱玉的意思,是笑他疑心生暗鬼的。要知他們在外面小聲說話,假如那兩個人在大殿裡也聽得見的話,武功上非有過人的造詣不行。齊漱玉當然不相信兩個人是懂得武功的。楚天舒卻在心裡想道:「人不可貌相,這兩個人看似庸俗不堪的附庸風雅之輩,但焉知他們不是裝出來的?不過也無謂令玉妹擔心了。」於是笑道:「不罵也罵了,管他們聽不聽見,咱們進去吧。」齊漱玉笑道:「對啦,左也提防,右也顧忌,做人還有甚麼意思,你這幾句話才算有點男兒氣概。」

  這天遊人很少,那兩個人走了之後,就只剩下他們了。楚天舒道:「正殿這副對聯雖然寫得不好,但裡面有些對聯還是寫得不錯的。咱們進去看看。」

  齊漱玉道:「這副對聯,豈只寫得不好,甚麼興亡關氣數云云,簡直是騙人的鬼話。」

  楚天舒忽然笑了起來,說道:「你說起鬼話,我倒想起來了,這副對聯就是和一段鬼話有關的。」

  齊漱玉詫道:「是甚麼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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