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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三


  劉大為發出會心的微笑,說道:「那很好呀,那你就不用這樣著急了。待爹爹有了安頓,你又成了婚,那時夫妻同來找我,我才高興呢了。」

  劉瓊姑道:「你又把茄子纏到胡瓜上了。我是要獨自行走江湖的,我還要多逛幾個地方才來找你呢。」

  劉大為想了一想,望著妹妹鄭重說道:「我就要和你分手了,有幾句話我必須和你說。」

  劉瓊姑吃了一驚,道:「說什麼?」

  劉大為道:「你說你沒有有意中人,我相信你。不過在你行走江湖的時候,你可得千萬記著:人心險惡,切莫輕易相信別人,上了人家的當。有的人相貌生得很好,嘴巴說得很甜,但卻往往是有著一副壞心腸的。」

  劉大為本來乃是泛論,提醒他妹妹注意,以免貽誤終身的。想不到事隔半年,竟是給他不幸而言中了。

  劉瓊姑想起了哥哥的言語,不禁淚咽心傷,暗自想道:「哥哥看了我信中的這幾句話,他一定會猜想得到我現在的遭遇!」

  屠龍那知是計,滿懷歡喜地說道:「咦,說到咱們成親之事你還不開心麼?好端端的又哭什麼?」

  劉瓊姑道:「誰知你是真心還是假意?」

  屠龍指天誓日地說道:「我若不是急著和你成婚,還會催你寫這封信麼?」他恨不得這封信早點寫成,話題又兜回來了。

  劉瓊姑道:「後面的話你給我寫吧,反正哥哥只須看了開頭的那幾句話,便知道這封信一定是我寫的了。」

  屠龍寫好了信,興沖沖地便要拿去交給陽天雷。

  劉瓊姑牽著他的衣袖,低聲叫道:「龍哥!」

  屠龍笑道:「怎麼,你捨不得我走?你剛才不是要趕我的麼?」

  劉瓊姑忍著心中的憎惡,說道:「我為你幾乎丟了性命,你還忍心取笑我?我害怕……」屠龍道:「怕什麼?怕褚雲峰又來搶你嗎?」劉瓊姑道:「他還有一個黨羽呢,就是他們不敢再來,我也是有點提心吊膽。萬一他們來了,我、我可又是受了傷的。」

  屠龍道:「好,我叫韓超把這封信給你送去,一去馬上回來,擺酒給你壓驚。」

  劉瓊姑心裏打著主意,屠龍心裏也在打著另一個壞主意。

  園子裏的侍衛由於韓超的交代,沒有進入這座院子,他們搜不著褚雲峰,也就到別處去了。

  外面嘈嘈雜雜的聲音漸漸靜了,劉瓊姑的心情卻兀是不能平靜。她心裏想道:「我還有什麼面目見我哥哥?無論如何,拼了這條性命,我也得替義軍做一件好事,倘若能夠把義軍的盟主救出來,我死了也勝於抱愧偷生。唉,我本來可以有一個美滿姻緣的,如今卻是給自己毀了。但願褚雲峰他能夠逃出去才好!」

  褚雲峰此時早已是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出了國師府。劉瓊姑在掛念著他,他也在掛念著劉瓊姑。當然,兩人的心情是不盡相同的!他只在為劉瓊姑惋惜,卻並沒有自怨自艾的心情。

  褚雲峰走出了「國師府」,回頭一望,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想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是百年身,這兩句老話當真是說得不錯。瓊姑本來是個好女子,可惜斷送在屠龍的手裏。不過,我雖然不能與她成為夫婦,也還是不應該讓她喪身魔窟的,如今我是孤掌難鳴,且先回去與谷師弟商量,總得設個法兒救她才是。救她出來,我再向她解釋,求她原諒。」想至此處,抬頭一看天色,只見微雨已收,烏雲漸散,一彎眉月從層雲中鑽出來,但已過了天心,月向西斜了。「谷師弟一定等得非常心焦了,現在已是過了三更,不知他可還是在那酒館之中?」

  且說谷涵虛在那酒館中自斟自酌,不知不覺已是三更時分,館子裏只剩下寥寥幾個客人了,兀是未見褚雲峰到來,心裏自是有點驚疑不定,恐怕褚雲峰遭了意外。

  京城裏的一般茶樓酒館大都是在天黑之後就收市的,但這間酒館卻是例外,要到三更過後,方始停止營業。原來它是做賭館客人的生意的。

  在它附近的兩條街道,正是京城裏賭館最多的地方。這些賭館也都是得到官府的包庇的。

  谷涵虛正自悶飲無聊,忽見兩個歪戴著帽子,潑皮流氓模樣的人走了進來。這天晚上,一直是斷斷續續地下著細雨,客人不多,酒店的掌櫃本來是想一打三更就收市的,見這兩個潑皮進來,便走上前賠笑說道:「客官,明天請早吧。」

  這兩個潑皮脫下帽子往桌上一丟,大聲說道:「你怕老子沒錢給你嗎?老子偏偏要喝到天亮,你想歇息,叫你老婆來伺候大爺!」

  谷涵虛見這兩個潑皮如此橫蠻,心裏想道:「若不是我身上有事,非得教訓他們一頓不可,不過他們這麼一鬧,對我倒也有點好處,否則酒館關上了門,褚大哥就沒處找我了。」

  掌櫃的果然給這兩個潑皮嚇住,漲紅了臉說道:「兩位說笑,小的怎敢不伺候客官?好好,難得兩位駕臨,隨兩位喜歡就是,小的這就去給兩位大爺燙酒,兩位喜歡喝什麼,花雕還是汾酒?」

  這兩個潑皮哼了一聲,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向谷涵虛望了望,交頭接耳說了幾句,忽地有一個潑皮又站起來,走到谷涵虛身邊。

  谷涵虛瞪他一眼,仍是自斟自飲,看他有何動靜。那個潑皮嘻皮笑臉地說道:「老兄,你是不是輸了錢,臉色這樣難看?」谷涵虛淡淡說道:「輸也好,贏也好,與你何關?」

  那潑皮打了一個哈哈,說道:「話可不是這樣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老兄,你倘若是輸了錢,我倒可以給你翻本,來、來、來,我知道有間賭館可以賭個通宵的,我帶你去!」口沫橫飛,指手畫腳,說著,說著,竟然把一隻手搭上了谷涵虛的肩頭。

  谷涵虛起初以為他是給賭館招攬生意的「進客」,待到他的手搭上了肩頭,這才不覺心中一凜,原來這個潑皮五指所按之處正是他的琵琶骨。

  谷涵虛想道:「莫非他是要試我的武功?好,不管他是什麼人,且把他摔一跤,讓他吃點苦再說!」心念一動,立即暗運內力,使出了「沾衣十八跌」的功夫。

  那潑皮給谷涵虛的內力陡地一震,不由得一個蹌踉,歪歪斜斜直跌出去。幸而及時扶著一張桌子,這才沒有跌倒。

  這潑皮沒有跌倒,倒是頗出谷涵虛意料之外。他這沾衣十八跌的內功,等閒之輩亦是禁受不起的。雖然他並不打算重傷這個潑皮,但也用上幾分內力,滿以為最少可以跌他一個仰八叉的。

  潑皮站直了身子,登時怒氣沖沖地說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是不是要和老子打架?」

  谷涵虛冷笑道:「我的指頭兒都沒動一下,你自己跌出去,與我何關?要打架嗎,那也隨你的便!」心中已然雪亮,這個潑皮是練過武功的人,決非普通的無賴可比。說不定還可能是官府的爪牙,有心來找他的岔子。

  那潑皮捲起衣袖,握起掌頭,裝模作樣地叫道:「好,你當老子不敢和你打架嗎?有種的你不要走!」口裏大呼小叫,腳步卻是不敢向前。他那個同伴,卻早已悄悄地溜走了。

  他只是動口沒有動手,谷涵虛自是要顧住身份,不能上去打他。不過谷涵虛卻拿不準他那個同伴是因膽小而溜走呢,還是出去討救兵。

  谷涵虛暗自思量:「倘若這兩個傢伙是官府的爪牙,找了人來,向我挑釁,那倒是有點不妙。可是我若現在就走,褚大哥來了,那不是更糟?」於是仍然坐著喝酒,淡淡說道:「要打架就快點來,我可沒功夫陪你吵架。」那潑皮道:「忙什麼,我多給你一點功夫,讓你仔細想想,有什麼後事要交代的沒有?你若怕說不清楚,我還可似叫掌櫃的給你紙筆,讓你一條條寫下來,我擔保送到你老婆兒子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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