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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


  韓大維目光一瞥,向孟少剛那邊投了一眼,不由得暗暗歎了口氣,心裡自思:「想不到我和孟大俠竟然要同一日喪生此地,還連累了李思南!與其束手待斃,不如死裡求生?」但他武學深湛,立即便又想到:「我或者可以死裡求生,但我一站起來全力和他們搏鬥,李思南卻是必死無疑了!瑛兒和楊姑娘也定然逃不出去!」

  韓大維此時已是給攻得應付不暇,正自躊躇莫決之際,忽見李思南雙目一張,一聲長嘯,吐出了胸中濁氣,隨即便收回雙掌,站了起來,朗聲說道:「行啦,韓老前輩,你趕快給令媛醫治!」

  韓大維聽他那聲長嘯,宛若龍吟,中氣充沛,知道他確實恢復了武功,大喜說道:「好,我先助你一臂之力!」雙掌齊發,聲如郁雷,那四名武士大驚之下,連忙同時使出龍象功應付,四人全力,仍是不禁連連後退。

  李思南道:「韓老前輩,省點氣力,給令媛救治要緊。婉妹,這把匕首給我。」拿了楊婉的匕首,一躍而出,立即和那四名武士惡鬥起來!

  韓大維吸了口氣,說道:「你們兩人都坐下來!」韓佩瑛、楊婉依言各坐一邊,韓大維伸出雙掌,同時給她們二人運功驅毒。

  楊婉本來想讓他專心醫治韓佩瑛的,韓佩瑛好似知道她的心思,說道:「你不肯醫,我也陪你。」楊婉感她姐妹情深,也就不拘小節了。

  那四名武士知道機會稍縱即逝,全力向李思南攻擊。李思南以匕首使出達摩劍法,使來自是不能得心應手,有一個武士要從他身邊掠過,李思南大喝一聲,猛的一掌擊下,另一個武士雙掌齊出,接了這一招,「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原來他的龍象功雖然有了相當火候,使出來亦是頗為剛猛,但仍然及不上李思南的少林派嫡傳的內家功力!

  可是李思南接了這一掌甚為剛猛的龍象功,由於他剛剛恢復功力,亦是頗受影響,身形連晃,迭遇險招!

  孟少剛和李思南在這邊遇險,另一邊在陽天雷那密室之中和褚雲峰、穀涵虛、柳洞天、崔鎮山四人,更是形勢惡劣,業已陷於困境之中!

  褚、穀二人聯手合鬥,把「天雷功」發揮得淋漓盡致,但畢竟是技遜一籌。鬥到了五十招開外,褚、穀二人那一招「雷電交轟」反復使用了十數次之多,每使上次就多耗一分力,兩人都是汗如雨下,頭上發出了熱騰騰的白氣。

  崔鎮山和白萬雄惡鬥,更是岌岌可危。白萬雄的七十二招鷹爪手有數十年的苦練之功,差不多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每使一招,按、拍、擒、拿、撕、抓、劈,戳,都是攻向敵人的關節要害。崔鎮山的大力金剛掌本是剛猛絕倫的少林寺鎮山掌法,可是,正所謂棋高一著,束手束腳,鬥到了五十招過後,他的氣力給白萬雄消耗了一大半,不僅沒有還攻之力,連招架都有點勉強了。形勢之惡,比褚、谷二人尤甚!

  只有柳洞天和陽堅白之戰,還能稍稍占了一點上風,但同伴形勢不佳,他的心情自也不能不受到影響。陽堅白的劍中夾掌,劍法雖是比對方不上,掌力卻是有天雷功作基礎的,以掌力濟補劍法之不足,柳洞天要想擺脫他的糾纏,騰出手來去援助崔鎮山,試了幾次,都不成功,心中一急,本來是占了優勢的,也漸漸給陽堅白扳成平手了。

  褚雲峰和穀涵虛先後發了幾聲長嘯,都沒回音,心裡俱是想道:「孟大俠應該聽得見了,怎的還沒有來?」

  陽天雷縱聲笑道:「你們鬼嚎什麼?沒有人能夠救你們的了!要死要活,如今只是全在你們的一念之間!哼,你們還不懂得我的意思嗎?」

  谷、褚二人悶聲不響,咬牙苦鬥,接連又攻了兩招「雷電交轟」,陽天雷冷冷說道:「困獸之鬥,又有何用?念在你們是我的師侄份上,只要你們乖乖的向我磕頭請罪,我還可以饒了你們!」褚、穀二人怒極氣極,但要全神對付,卻已不敢分心說話。

  其實陽天雷雖說他們是困獸之鬥,他自己也是有點害怕,暗暗叫苦的。不錯,他是占了上風,但天雷功最為耗損真力,久戰下去,只怕縱然能夠打死兩個師侄!自己也少不了要大病一場,折損十年功力,弄得不好,甚至也可能有性命之危!陽天雷自忖勝券可操,心裡可是不願和他們硬拼!

  偏偏褚、谷二人寧折不彎,定要和他拼命,陽天雷暗暗叫苦,心裡想道:「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小子,倒是拿他們沒有辦法!我和他們互鬥天雷功,旁人是決計拆解不了的,除非龍象法王到來!否則只怕難免兩敗俱傷了。」

  一個在盼望龍象法王前來拆解,另一方則在盼望孟少剛來援,可是同樣的失望了!

  忽聽廝殺之聲隱隱傳來,陽天雷和褚雲峰都聽得見了。

  陽天雷吃了一驚,只見一個衛士跑來,停在門外,大聲報導:「孟少剛和韓大維圖謀劫獄,如今已給龍象法王圍困,請國師放心。」陽天雷道:「李思南呢?」那衛士道:「他跑不掉的,法王的四個弟子正在拿他,恐怕如今已是就擒了。」

  褚雲峰暗暗叫聲:「苦也!」心裡想道:「我指望孟大俠來援,想不到他卻已身陷困境。我本來是不打算活著出去的,但李盟主卻如何是好?」

  陽天雷哈哈笑道:「褚師侄,你絕望了吧?還不投降,更待何時!」

  褚雲峰「呸」了一聲,罵道:「你這不知羞恥的欺師滅祖之徒,誰是你的師侄?今日我若不能清理師門,唯有一死而已!我死了料你也沒有好下場!」穀涵虛喝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休要囉唆!」兩人拼了必死之心,一咬牙根,縱然氣力不加,卻是越戰越勇。

  陽天雷凝神一聽,忽又聽得金鐵交鳴之聲,好似是從更遠的後園傳來,陽天雷心神不定,想道:「他們那裡來的這許多人?龍象法王不知是否能勝得了孟少剛?」他聽得出在後園乃是許多人的混戰,離李思南被困之處相當遠的,顯然不是孟少剛這一夥。

  陽天雷本來已經大占上風,由於心神不定,褚、穀二人拼死奮戰,形勢反而比剛才好了一些了。

  但李思南此際,卻是碰上了驚險絕倫的場面。

  且說李思南以一把匕首,力敵龍象法王的四個弟子,和大弟子硬拼了一掌,雖然逼退了他,可是在他的龍象功震撼之下,胸中亦是感到氣血翻湧。

  大弟子喝道:「這小子不知死活,妄圖頑抗,咱們也不必顧忌了,把他斃了吧!」

  李思南功力初複,用的匕首又不能得心應手,在那四人分進合擊之下,退了一步又是一步。不知不覺已退到了離開韓大維與楊婉、韓佩瑛的身前丈許之地。

  楊婉、韓佩瑛的內功造詣較弱,韓大維以本身真力同時幫助她們祛毒、活血、通關,正是到了最緊要的關頭,絲毫也不能鬆懈。

  父女痛癢相關,韓大維不由得也都慌了,心裡想道:「我若此時起來,助李思南一臂之力,只怕瑛兒性命不保,這卻如何是好?」

  李思南退到距離他們丈許之處,霍然一省,他是深知此中關鍵的,朗聲說道:「韓老前輩不可分心,我還可以抵擋得住!」心裡則在想道:「我拼了這條命,拖得一時就是一時。只要她們恢復了功力,婉妹就有逃生之望!」

  這四人給李思南擋住,急切之間倒是闖不過去。二弟子罵道:「昂格裡裡八夫裡洞格夫!」(蒙語:真是個不知死活的蠻子!)揉身跨步側襲,他用的是一柄蒙古武士慣常慣用的月牙彎刀,月牙彎刀和漢人的長刀不同,刀鋒如鉤,突然間攻到李思南意想不到的方位!

  只聽得「嗤」的一聲,李思南的匕首從那人的額角劃過,把他的焦皮帽子也削落了!可是李思南的左臂卻已給他的刀鋒割破,雖傷口不深,但鮮紅的血液卻已染紅了衣裳!

  李思南緊接著呼的一掌,又和左面攻來的大弟子硬拼了一招,把他逼退。李思南忍著疼痛,哼也不哼一聲,但他的身體不是鐵打的,受傷之後,接連受到龍象功的震撼,只覺胸口如受重力,五臟六腑都好像翻轉了過來似的,不得不又退了兩步。

  龍象法王的二弟子給匕首從額角劃過,只覺涼意颼颼,雖然只是給削了帽筒,亦已嚇得魂飛魄散,慌忙後退,先避敵鋒。李思南暗暗叫了一聲「僥倖!」假如這人不是心慌的話,和大師兄只要再進一招,李思南已是無力招架了,李思南退了兩步,在這瞬息之間,已是運氣三轉,抖起精神,重又站穩腳步了。

  楊婉未能做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地步,嚇得花容失色,尖叫一聲,身軀顫戰,搖搖欲墜。好在她是盤膝而坐的,這才不至於倒了下去。韓大維真力凝聚掌心,用了一個「粘」字訣,將她的手掌牽引過來,低聲說道:「你別慌亂,你一慌亂,只怕思南更要糟了。」

  大弟子哈哈笑道:「這小子不行了,別怕他,快上呀!」二弟子驚魂稍定,又罵了一句「昂格裡裡八夫裡洞格夫!」月牙彎刀一揮,退而複上,站好了原來的方位,與大師兄配合,聯手再攻。

  李思南浴血苦鬥,隱隱聽得遠處似有金鐵交鳴之聲,心裡想道:「莫非是褚雲峰他們來了,不知得手了沒有?」

  孟少剛運劍如風,鷹翔隼刺,但在龍象法王的掌力籠罩之下,只能勉強打個平手,要他突破他的封鎖,過去助李思南一臂之力,卻是無法做到了。

  忽聽得有人哈哈笑道:「思南安答,我對你並無惡意,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你願意留我就與你共用榮華,你願意走,我就親自送你出去。你又何苦拿自己的性命當作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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