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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第五十回 棋爭先著交豪傑 陣布玄虛誘故人

  韓大維喜道:「啊,原來你是老谷的徒弟,怪不得有這等本事。」李思南心想:「我與你剛剛會面,你又怎知我有什麼本事。」

  韓大維接下去說道:「當年我和你師父曾經廢寢忘餐,連弈十日,比對是你的師父多勝一局。可惜以後就沒有機會再和你的師父下棋了,這一局之仇,始終未報!」說罷哈哈大笑。李思南這才知道,原來他說的是下棋的本事。

  韓大維這個人的脾氣是頗為有點怪僻的,對話不投機的人,他可以整天不說一句話,合他心意的人,他張開了口,就滔滔不絕。接著又道:「你的師父不但是我的好朋友,我們還做了親家呢,你知不知道?」李思南怔了一怔,他可沒有聽得師父說過。

  韓大維說道:「揚州的穀若虛是和你師父同一支的,小女佩瑛就是許配給他的兒子,所以你也算得是佩瑛的小叔呢。」

  陸昆侖道:「韓老英雄的女婿就是近年在江湖上聲譽鵲起的谷少俠谷嘯風。」

  李思南暗暗好笑,心想:「這倒是用算盤才打得上的親戚了。」原來穀家乃是大族,他的師父谷平陽家住江南屯溪,揚州則是正當著長江南北的交界之處,雖然也可算是江南,但卻是隔著一條長江的。

  屯溪屬南宋統治,揚州則早已淪陷,歸屬金國的版圖了,谷平陽和穀若虛是要攤開族譜來算,才算得出是兄弟排行的。不過,揚州穀若虛在江湖上的聲名,卻倒是不在他的師父谷平陽之下。

  韓佩瑛粉面飛霞,說道:「爹爹,李大哥來到一定是有事要和陸幫主商量,你卻只顧和他嘮叨閒話!」

  韓大維哈哈笑道:「對,對。我又犯了老毛病。好,等你們說了正經事兒,我再和你聊吧。」李思南道:「其實小侄也沒有什麼緊要的事情。」

  韓大維說是要讓他們談正經事兒,卻忍不住又說了幾句閒話,問李思南道:「這位姑娘是──」崔鎮山也是個嘴快的人,代他答道:「這位楊姑娘就是我們盟主的夫人。」楊婉滿面通紅,瞪他一眼,崔鎮山笑道:「雖未成親,但你們這杯喜酒我總是喝定了。叫一聲盟主夫人,又有何妨?」

  韓大維更是歡喜,說道:「佩瑛,你應該和這位楊姑娘多親熱一些,你們是一家人呢。」韓佩瑛嗔道:「爹爹,你又亂說了。」韓大維道:「我怎麼是亂說,將來──」韓佩瑛道:「好,好,楊姐姐,咱們過一邊說話,別聽爹的囉唆。」韓大維哈哈笑道:「好,好,不說了,不說了。你們女孩兒家就是懂得害羞。」

  韓大維說出了女兒已有婆家之事,他的女兒怪他多話,但聽進楊婉的耳中,卻是少了一層顧慮。

  楊婉很少有稱得上「知己」的朋友,這倒不是因為她落落難合,而是因為她出身名門望族,氣質與一般出身草莽的江湖兒女不同之故。例如她和屠鳳及孟明霞二人,固然可以說得是「志同道合」,但卻仍然不是「意氣相投」。

  韓佩瑛出身與她相同,同屬大家閨秀,兩人相識之後頗有一見如故之感,談得很是投機。

  李思南和韓大維的談話告了一個段落,當下也就和丐幫的陸幫主說及正事。

  陸昆侖道:「原來你在路上已經碰見蒙古前來談和的使者了。據我們所知,蒙古來的這班人,都住在陽天雷的國師府。」

  李思南吃了一驚,說道:「褚雲峰、穀涵虛二人即將來京清理師門,那個蒙古國師的武功非同小可,有這一個人在他那兒,恐怕更多波折。」

  韓大維道:「龍象法王的龍象功自誇天下無敵,也未必當真是天下無敵,陸老弟,如果你我聯手,依我看來,倒大可和他一鬥。」

  陸昆侖笑道:「韓老前輩,你封刀多年,難得有這興致,到時你若去鬥那龍象法王,我一定執鞭隨鐙。」這話即是答允作他的助手之意。

  韓大維道:「這不是什麼興致不興致的問題,經過了這一回戰火,我才知道是我錯了。我不想理外間的閒事,別人卻要『理』到我的頭上,蒙古韃子毀了我的家,我還能怕韃子的國師嗎?」

  李思南喜道:「有兩位前輩出手,那是最好不過了。」

  陸昆侖道:「金虜向蒙古求和之事,我們早已知道。聽說蒙古的將軍們本來還是要進兵的,是他們的四王拖雷主張談和,這件事方始定奪的。可能是因為成吉思汗逝世,拖雷意欲先把內部安定,然後方始對外之故。」

  韓大維道:「拖雷是成吉思汗四個兒子中最精明的一個,他此次前來大都,定有圖謀,咱們倒是不可忽視。思南老弟,你看清楚了,當真是他?」

  李思南道:「決不會看錯。當時我覺得很是奇怪,拖雷為什麼扮作一個小軍官?現在我聽了韓老前輩的話,倒是悟出這個道理了。外人不知道他的身份,那就更方便他窺探金國的虛實,有甚陰謀的話,在暗地裡進行,也是容易得多。」

  談話之間,不知不覺,到了黃昏時分。韓大維看看天色,笑道:「正經事談完了,咱們也該商量如何安頓思南老弟啦。」

  李思南怔了一怔,心裡想道:「我既然來到此地,難道還不是住在這兒?」要知李思南乃是義軍盟主的身份,自是不便投宿客店,故而他一進京城,便逕自投奔丐幫分舵,根本就沒有考慮到住宿的問題。

  陸昆侖哈哈一笑,說道:「韓大叔,你是不是想和我們搶這東道主做?」劉趕驢也笑道:「丐幫沒有高手,你老人家是想找李盟主陪你下棋吧。」

  韓大維正色說道:「你們的分舵出入人多,而且官府也是知道你們這個處所的,雖說你們可以把思南安置內堂,嚴加防衛,但也恐防人多嘴雜,說不定會洩露風聲。」

  陸昆侖霍然一省,說道:「老前輩顧慮得是。既然如此,我只好讓這東道主給你做了。好在兩家距離不遠,咱們也可以互通消息。」

  原來韓大維避難來京,家業雖毀,卻也帶來了一點浮財,丐幫是只有男弟子沒有女弟子的,而丐幫的弟子按照幫規,又都是叫化子打扮,韓佩英自是不便住在叫化子堆裡。因此韓大維在丐幫分舵的附近,買有一所住宅,父女同住。

  李思南想道:「婉妹有這位韓姑娘作伴,自是最好不過!」當下欣然應命,和楊婉去作韓家父女的客人。

  韓大維這才哈哈笑道:「老弟,我請你屈居寒舍,固然是為了避人耳目,但劉老弟也沒有說錯,另一半原因,我的確是想領教你的高明棋術。」

  陸昆侖大笑道:「是吧?畢竟是給我這師侄說中了。李盟主,你可要當心一些,韓老前輩是要在你的身上報令師的『一局之仇』呢!」

  李思南笑道:「我的棋力和家師相差太遠,根本就夠不上做韓老前輩的『敵手』?那談得上『報仇』二字。嘿,嘿,韓老前輩和我下棋,我只有拱手認輸,甘拜下風。」

  韓大維說道:「思南老弟,你別客氣,俗語說『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下棋呢,不用出手,一出口就知『有沒有』了。你剛才說那句話,我就知道你的棋一定下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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