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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


  華天虹道:「這是你的終身大事,你現在也到了成家立室的年紀了。你沒有爹娘,做師父的應該給你做主。」

  褚雲峰心頭「蔔通」一跳,正想把自己和孟明霞的事情告訴師父,華天虹已在說道:「武林中有一位金刀劉瀚章,閉門封刀業已多年,你聽過這位老前輩的名字麼?」

  褚雲峰不禁又是一驚,說道:「劉瀚章老前輩?他是不是有個兒子叫劉大為?」

  華天虹點了點頭,說道:「正是,你和劉大為在義軍之中相識,此事劉瀚章也已告訴我了。哈哈,說來也真有趣,我和劉瀚章本來是老朋友,但若不是他前來找我,我還不知他就住在附近呢。」

  褚雲峰道:「我也曾聽得大為師兄談及,說是在三年前劉老伯就曾經來找過你老人家了。」

  華大虹哈哈笑道:「如此說來,咱們師徒和劉家父子也算得是兩代交情了。這更是再好不過啦!」

  褚雲峰暗暗吃驚,佯作不解,問道:「什麼再好不過?」

  華天虹一捋長須,緩緩說道:「好教你得知,劉瀚章有個女兒,要許配給你呢。」

  褚雲峰這才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大為要我去見他的父親,並且特地和我提起他的妹妹。」大驚之下,匆忙說道:「師父!這……」心中著急,反而期期艾艾地說不出來。

  華天虹哈哈一笑,說道:「難得你和劉世兄又是好朋友,這不是更好不過麼,這門婚事,我已經替你作主,答應下來了。咦,難道你不滿意?」此時他方始發覺徒弟面色有異,一副惶急的神氣。

  褚雲峰定了定神,說道:「弟子沒爹沒娘,師父替我作主,我豈敢不從,不過……」

  華天虹道:「不過什麼?」

  褚雲峰道:「不過,弟子也有一件事情,要稟告師父。」

  華天虹道:「好,什麼事情,你說吧!」

  褚雲峰道:「弟子和孟大俠的千金,孟、孟明霞姑娘,已經、已經……」

  華天虹也大吃一驚,說道:「什麼,你和孟大俠的女兒已經成了親麼?」

  褚雲峰顧不得害羞,說道:「雖未成親,但已有婚姻之約。弟子不能負她,請師父原諒。」

  華天虹歎了口氣,說道:「本來孟大俠和我也是朋友,我還受過他的恩惠,和他的交情,只有比劉瀚章更深。可惜,劉瀚章先來一步,我已經答應他了。咱們武林中人,說出的話是決不能反悔的,你叫我怎麼辦呢?」

  褚雲峰是一心向著孟明霞的,可是師門恩重,他也不能讓師父太過為難,當下想了一想,說道:「弟子和谷師弟即將和陽天雷這廝決一死戰,吉凶難以逆料,說不定兩敗俱傷,甚或弟子慘遭毒手。劉家這門親事,請師父和劉老伯說,暫且緩提。」

  華天虹道:「暫時也只好如此推搪一時了,但這只不過是緩兵之計呢。雲峰,我是盼望你們馬到成功的。待清理師門之事了結之後,我還是不能失信於人的啊!」

  褚雲峰聽師父的口氣,已有幾分鬆動,至少是並不強迫他非和那位劉姑娘成親不可了,便道:「如果弟子僥倖成功,不死也不殘廢的話,那時再說吧。」

  褚、穀二人當日離山,這件事情就這樣暫且拖下來了。

  北芒山南面是一片無人的荒野,要走出十多裡外方有村莊,所謂「村莊」也只不過是山溝子裡的幾家獵戶人家而已。但山的北面,倒有幾個人煙較密的村莊,劉大為家所在的古松村就是其中之一。山南山北有一條小路相通,走這條路,不用繞過大山。但因平日少人行走,野草叢生,若是外人,即使有人指點,也是很難找出這條路的。

  劉家的婚事,褚雲峰雖然得到師父的應允,可以暫時置之不理,但心裡總是不免蒙上一重陰影,有點兒悶悶不樂。

  一路行來,不知不覺走到了南北交界的路口,褚雲峰是知道這條捷徑的,心裡想道:「若不是有這樁令人尷尬之事,我倒是不妨去拜訪大為兄的父親,半天功夫,也就夠了。」

  心念未已,忽見有兩騎從前面的山坳走出來,那兩個騎者在荒野上游目四顧,發現了褚、穀二人,便即快馬加鞭,向他們這邊跑來。

  這兩個人穿的是金國武士的服裝,但褚雲峰因為和金國武士廝混過幾年,待他們走近了一看,憑著他的經驗,一看卻看出了他們是蒙古人,冒充金國的武士的。

  在這樣荒涼的山溝子裡發現外人已是稀有之事,更何況是蒙古人,又何況是冒充金國武士的蒙古人?

  褚雲峰心念一動,暗自思量:「這兩個韃子為什麼跑到荒山裡來?莫非是沖著我的師父來的?」

  那兩個武士走到他們面前停下,為首的一個問道:「我們要到古松村去,請問怎樣走法?」說的漢語,十分生硬,而且聽得出是蒙古人的口音。

  褚雲峰吃了一驚,心道:「原來不是找我師父的。他們要到古松村去,不用說一定是找劉老伯的了。」

  谷涵虛冷冷說道:「你們要到古松村去做什麼?」

  那武士眉頭一皺,似乎就想發作,卻又忍住,說道:「你只須告訴我們就行了,多管閒事幹嘛?」

  褚雲峰向穀涵虛使了一個眼色,搖了搖頭。他知道穀涵虛脾氣較為暴躁,只怕穀涵虛就要動手,故此使眼色止住他,心想:「對方來意未明,蒙古人之中,也未必都是壞人,且問問他們再說。」

  穀涵虛暫且忍住,只聽得褚雲峰說道:「不是我們愛管閒事,但如今正是兵荒馬亂的年頭,我們不便帶生人進村。因此必須問個清楚。請問你們在古松村中有誰相識?」

  另一個蒙古武士按捺不住,喝道:「你不說也就罷了,沒見過你這樣囉裡囉唆的!」

  褚雲峰道:「好,那請便吧!」

  滿面髯須那個武士忽地喝道:「你想走得那麼容易!」在馬背上居高臨下,一掌就向褚雲峰的天靈蓋劈下來!大喝聲中,另一個武士也是唰的一鞭向穀涵虛打去。

  褚雲峰怒從心起,喝道:「我本來不想殺你,這是你自己找死!」在掌劃了一道圓弧,掌挾風雷,使出了「天雷功」中的殺手。

  褚雲峰以為使出了天雷功,那個蒙古武士不死亦必重傷。不料雙方的劈空掌力接觸,只聽得「蓬」的一聲,那個蒙古武士從馬背上「飛」了起來,褚雲峰也不禁連退三步,腳步未曾站穩,陡然間只覺一股大力推來,不禁再退三步,方自吃驚,跟著又是一股力道推壓,逼得他第三次再退三步,方始站住了身形。

  那個蒙古武士不過發了一掌,褚雲峰就要退了三次九步!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

  殊不知褚雲峰固然吃驚,那個蒙古武士也是討不了便宜,他給褚雲峰的天雷功掌力打下馬來,只覺胸口如受錘擊,不由得心頭大震,想道:「想不到這個南蠻子居然能夠硬接我的龍象神功!」

  原來這個髯須武士名叫呼黎奢,乃是蒙古國師龍象法王的大弟子。龍象法王的「龍象神功」有九重勁道,一掌發出,掌力便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上,一重比一重強勁。呼黎奢只練到一掌可發三重勁道,故此拿來抵敵褚雲峰的「天雷功」乃是不免稍遜一籌。

  他那個同伴名叫阿卜盧,乃是十八名金帳武士中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此時也和穀涵虛交上了手。

  穀涵虛也使出了天雷功,一抓抓住了鞭梢,喝聲「下馬!」

  阿卜盧果然一個觔鬥從馬背上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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