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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


  §第四十七回 難消宿怨排凶陣 為釋疑團表寸心

  史用威聽了這話,卻是不禁心頭一動。原來在他去年所收的六個弟子之中,除了劉大為之外,的確還有一人是由於這位「盧三爺」的關係才能列入他的門牆,不過名義上的介紹人不是「盧三爺」而已。

  這位「盧三爺」名叫盧香亭,和史用威乃是八拜之交,他在北五省的交遊廣闊,也不在史用威之下。盧香亭有個師弟,名叫丁紹,兩人並非一師所授,只是同出一門的師兄弟。盧香亭的師叔伯很多,史用威也弄不清楚丁紹是那一位師伯或師叔的弟子。史用威尚且弄不清楚,旁的人知道他們是師兄弟的就更是寥寥無幾了。

  丁紹在武林中的聲名遠不及盧香亭之大,和史用威的交情也遠不及盧香亭之深,他有個侄兒名叫丁進,想拜在史用威門下,恐怕自己交情不夠,請盧香亭代為說項。

  這個丁進就是盧香亭與陽天雷密室定謀所要派遣的那個到史家「臥底」的奸細了,當然史用威是並不知道,甚至連做夢也想不到的。

  盧香亭也當真是狡猾無比,他是以偽裝的「俠義道」在武林中活動的,和義軍的領袖也頗有交情。他知道義軍要派一個人充當史用威的弟子,作兩者之間的聯絡,而他又與劉大為有通家之好,算是劉大力的「世叔」,於是便慨然以劉大為的介紹人自任,將劉大為薦給史用威作弟子。至於丁進,雖然是經他說項方能列入史家門牆,但名義上的介紹卻不是他,而是丁進的叔叔丁紹。因此丁進入史家的原委,只有史用威自己明白,劉大為是並不知道的。不過史用威聽了褚雲峰的說話,雖然是不禁心中一動,但因他和盧香亭有數十年的交情,根本就不會想到他這位拜弟是金虜的奸細,更不會懷疑他把丁進介紹進來是對自己有甚陰謀。而褚雲峰乃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外人,他當然是不會把這件事情對褚雲峰說出來了。

  且說盧香亭在得到劉大為說明了他的身份之後,得意洋洋地便即冷笑說道:「你要打聽我是什麼人,現在你已經知道了,該輪到我問你啦?請問你為什麼要到處找人查問我的根底?」

  褚雲峰思疑不定,心想:「難道是我認錯了人?」但他看了又看,這位「盧三爺」的確是他曾經在陽天雷密室中見過的那個人,決不會錯!

  褚雲峰把心一橫,暗自思忖:「事已如斯,也只有和盤托出了。」當下也就跟著冷笑說道:「盧三爺,咱們是曾經見過面的,你不記得了麼?」

  盧香亭勝算在操,不慌不忙地淡淡說道:「我見過的人不知多少,確實是記不得了。請問你是在那裡見過我的?」

  褚雲峰朗聲說道:「金國國師陽天雷的密室之中!」

  此言一出,滿堂賓客皆是大吃一驚,片刻之後,罵聲四起,但罵的卻不是盧香亭而是褚雲峰。因為沒人相信他的說話。「胡說八道,胡說八道!盧三爺焉能與陽天雷有甚交往?」「這小子含血噴人,一定不是好東西!」

  褚雲峰不理那些人的喝罵,提高了聲音繼續說道:「不但如此,我還曾聽得他們密室商議,要派一個奸細來史家臥底!這個奸細是史老英雄去年所收的六個弟子之中的一個!」他用上了「傳音入密」的內功,在賓客們的紛紛喝罵聲中,仍是每一個字都聽得十分清楚。

  但他話猶未了,只聽得一片鏗鏗鏘鏘的刀劍出鞘之聲,史用威的十八個弟子,除了劉大為一人之外,都拿出了兵器,將褚、穀二人圍在當中了。

  史用威喝道:「且慢,待我問個清楚!」隨即指著褚雲峰冷冷說:「你說在陽天雷的密室之中見過他們,那你又是什麼人?」

  褚雲峰尚未回答,盧香亭卻已在說道:「這還用問,他能夠在陽天雷的密室之中進出,當然是金虜的鷹爪無疑,哼,憑他剛才顯露的那手功夫,我就可以知道他的來歷!……」

  史用威霍然一省,插口問道:「他用的可是天雷功?」

  盧香亭道:「一點不錯。聽說陽天雷手下有個師侄,名叫褚雲峰,想必就是他了。」

  史用威道:「大為,你認識他,他是不是叫褚雲峰?」

  劉大為道:「不錯,但,不過……」史用威道:「不過什麼?」

  褚雲峰亢聲說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錯,我就是褚雲峰,但我是義軍的朋友,並非金虜的鷹犬!金虜的鷹犬正是這位『盧三爺』!」

  丁進混在人叢之中喝道:「不能讓這小子含血噴人,誣衊咱們師父八拜之交的盧三叔!大夥兒把他宰了!」

  劉大為連忙叫道:「且慢,且慢!」

  史用威道:「好,大為你說,這姓褚的話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幸虧劉大為在義軍的身份是一眾同門都知道的,而他又是盧香亭所薦的人,史用威和一眾弟子方才對他沒有懷疑,肯聽他的說話。

  劉大為訥訥說道:「這位褚兄是說得不錯,他的確是表面替陽天雷做事,暗中卻說明義軍的好朋友。但他說盧三爺和陽天雷勾結,這卻恐怕、恐怕是他看錯人了!」

  丁進冷笑道:「他誣衊盧三爺的話當然是假的!否則你劉大為豈非也是奸細了?」

  盧香亭冷冷說道:「大為說的倒也沒錯,這個褚雲峰的確是曾經和義軍有過來往的,不過,他卻並不是義軍的朋友。大為,你們都上了他的當了!」

  劉大為大驚道:「那麼他是什麼人?」要知他雖然對褚雲峰的底細知道得十分清楚,但他對盧香亭也是不敢有所懷疑,因此在他聽了他的說話之後,就不由得大為惶惑!

  史用威卻是大喜道:「對啦,三哥,你的消息一向靈通,想必是已經查清楚了他的來歷?」

  盧香亭緩緩說道:「不錯,去年我在大都,已經摸清楚了他的底細。他用的是苦肉計,假裝背叛陽天雷令得義軍相信他的,其實他始終都是金虜的鷹犬!」

  盧香亭的確不愧是個老奸巨猾之輩,反咬一口把褚雲峰說成了一個兩面三刀之人,這樣一來,就是劉大為要替褚雲峰辯護,別人也不會相信,只當劉大為是受了瞞騙的了。

  當然盧香亭的說話之中還是有許多破綻的,但在群情洶湧之下,誰也不會那樣細心的推敲,當下人人喝罵,登時就把褚雲峰和穀涵虛包圍起來,只等史用威一聲令下。

  褚雲峰大聲說道:「是什麼人和你說的?你既然知道我懷有陰謀,為何又不早去通知義軍?」這兩個問題正是擊中了盧香亭的要害,但可惜眾人都受了盧香亭「先入為主」的說話影響,怒駡如雷,把他的聲音都掩蓋過了,根本就不想聽他的說話。

  丁進叫道:「師父的壽堂豈能容得這兩個奸細混入,把他們亂刀宰了!」

  史用威道:「好,先把他們拿下再說!」史用威是個比較細心的人,雖然他對盧香亭也是不敢有所懷疑,但卻隱隱感到事情有點蹊蹺,是以想把褚、穀二人擒下之後,再找人證對質。

  一聲令下,史用威的十六名弟子,除了劉大為之外都亮出了兵刃,一擁而上。武當四大弟子也都拔劍出鞘,堵塞了他們的退路,防備他們突圍而出。

  是束手受擒還是奮起一戰?束手受擒固然可以避免和史用威衝突,但只怕他們雖然不加抵禦,史門弟子之中仍是有人把他們置之死地的,丁進那明晃晃的利刀就已經堪堪要斫到褚雲峰的身上了。

  褚雲峰驀地心頭一動:「這廝為何特別兇惡?」心頭一動,登時出手,一招大擒拿手迅如閃電,抓著了丁進的手腕,把他舉了起來。

  只聽得一片叮叮噹當的聲響,原來史門的那幾十個弟子來不及收手,兵刃都已朝著他們斫來了。史用威和武當四大弟子恐怕傷了丁進,連忙出劍格住,反而不用褚、穀二人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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