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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回 各自有情成眷屬 未知何處覓裙釵

  孟明霞見褚雲峰滿頭大汗,好生過意不去,說道:「褚大哥,我不能跑路,累了你。」

  褚雲峰道:「那廝假冒我的名字,做出下三濫的事情,即使沒有今晚之事,我也絕不會放過他的。你我都是從瑯琊山下來的人,你再和我客氣,那就是不把我當作自己人了。」

  孟明霞道:「好,大恩不言謝,但我武功恢復不了,豈不是一直要拖累你,這可如何是好?」

  褚雲峰道:「你試一試,可還能夠凝聚真氣麼?」孟明霞道:「試過了,真氣倒是還能運行,但卻感到骨軟筋酥,使不出力。」

  褚雲峰道:「真氣能夠運行,那就更好了。我有一顆少林寺贈給家師的小還丹,雖然不是解酥骨散的對症解藥,但功能驅邪去毒,固本培原。你服了此藥,我以本身真氣助你推血過宮,讓藥力可以充分發揮,我想大約用不了一個時辰,你就可以好了。」

  「推血過宮」,對方的手掌是要和自己的身體接觸的,但孟明霞剛才已經伏在他的背上,讓他背著跑了這許多路,此時當然也不再顧忌這點男女之嫌。但雖然如此,當雙方的手掌緊緊相握之時,也還是不免有些兒異樣的感覺。

  褚雲峰的武功,差不多已是一流高手的境界,孟明霞服了小還丹,得他推血過宮,果然見效極快,結果尚未到一個時辰,孟明霞已是精神復振,試試拳腳,功力已經恢復了七八分。

  褚雲峰讚道:「孟姑娘,你的內功如此純厚,真不愧是孟大俠的女兒。若是換了別人,著了酥骨散的毒,那裏還能夠運行真氣?」

  孟明霞笑道:「我還沒有多謝你,你倒誇獎起我來了。好,現在咱們可以談談正事了,我有幾個疑團,想要向你請教。首先我想知道的是:那採花賊是誰?聽你的口氣,他和你似乎很是稔熟。」

  褚雲峰笑道:「豈只稔熟,他還是我的同門師兄弟呢!他的父親是我的大師伯。」

  孟明霞道:「你的大師伯是誰?」

  褚雲峰道:「就是目前身為金國國師的陽天雷。」

  孟明霞吃了一驚,說道:「原來就是陽天雷呀!暗殺屠百城的兇手,屠鳳已經查明,也就是他!此事你可知道?」

  褚雲峰道:「我還知道他一面做金國的國師,一面又私通蒙古呢。去年他曾把自己的侄子派往蒙古,他這個侄子名叫陽堅白,就是你昨晚所見的那個採花賊了。」

  孟明霞恍然大悟,說道:「哦,原來是他,怪不得我覺得似曾相識。」

  褚雲峰詫道:「你曾經見過他的?」

  孟明霞道:「陽堅白這廝回來的時候,是不是還有個蒙古武士陪著他的?」

  褚雲峰道:「不錯,這蒙古武士名叫勿奢,乃是成吉思汗手下三十六名金帳武士之一,我知道這個消息,曾經想去偵察他們的行踪,跟得不緊,中途失了他們的去向。」

  孟明霞道:「這就對了。」褚雲峰道:「你在那裏碰上他們?」孟明霞道:「在李盟主的家鄉。」褚雲峰道:「哦,我明白了。李盟主逃出和林,他們想必是奉了成吉思汗之命,前來暗算李思南的。」

  孟明霞道:「據李盟主說,那蒙古武士是想到他家裏偷一本兵書的,陽堅白這廝的動機如何則不得而知。那晚,蒙古武士偷入李家,陽堅白在外面把風,我恰好也在那天晚上去找李盟主,黑夜裏在樹林中和他動起手來,幾乎為他所敗,幸虧李盟主在擊倒了那個蒙古武士之後,及時趕到,這才把他殺退。但那個給李盟主點了穴道的蒙古武士,卻也乘機跑了。」

  褚雲峰聽到這裏,忽地插口問道:「李盟主是少林派谷大俠的嫡傳弟子,少林寺達摩祖師所傳的點穴手法精妙無比,中土的別派高手,因與少林派常有接觸的機會,或者還有所知,但要解也不容易。在蒙古武士之中,則恐怕是無人知曉的了。勿奢既然給李盟主點了穴道,何以他還能夠逃跑呢?」

  孟明霞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按當時的情形而論,陽堅白是絕不能分出身來給他解穴的。」

  褚雲峰頗為詫異,說道:「勿奢的本領,料他難以自解穴道。難道還有第三個人給他解穴不成?」

  孟明霞回想起那一晚的事情,不覺有點惆悵,心裏想道:「楊婉對我誤會,多半是因那晚我去接李思南上山之事而起。」不願再談下去,說道:「現在該輪到我聽你的故事了。陽天雷是你的大師伯,為何你要來幫助我們?他的侄子為何又要假冒你的名字,幹出這等武林中人所痛恨的採花案子來陷害你呢?」

  褚雲峰嘆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待我從頭說起吧。

  「我師祖有四個徒弟,陽天雷居長,是我的大師伯。二師伯早已去世,沒有留下傳人。四師叔十餘年前失踪,至今不知下落。我的師父排行第三,可說是陽天雷唯一的師弟了。

  「陽天雷的父親是漢人,母親是金人,按說他姓父親之姓,應該算是漢人,但他貪圖富貴,卻以金人自居,二十年能他投入前任的金國國師門下,為金虜效勞,仗著他的一身武功,祿位年年高升,終於在三年之前,由他繼任做到了金國的國師。」

  孟明霞心裏想道:「想必是他們師徒不值陽天雷的所為,故此同門變成了仇敵。」

  褚雲峰繼續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自大師伯出仕金朝之後,家師即入山隱居,和他很少往來了。但音訊則尚未斷絕。大師伯宦途得意,偶爾也派遣門人弟子,前來問訊,想請家師出山,作他臂助,家師總是委婉拒絕。家師私底下曾對我說,他在初入師門的那兩年,大師伯曾代師祖傳藝,教過他練功夫,武林中人,最重師門恩義,因此他不能與大師伯割席絕交。不過,他又說這只是半個原因,另外半個原因,則是怕大師伯心狠手辣,倘若斷然的與他翻面,只怕會引起大師伯的報復,那時就難保沒有滅門之禍了,是以他隱忍至今。」

  孟明霞這才知道自己只猜到了一半。原來褚雲峰的師父雖然不值陽天雷的所為,卻也還是藕斷絲連的。有點不大高興,於是淡淡說道:「那麼你這次公然和陽天雷的侄子動手,就不怕禍及師門了麼?」

  褚雲峰笑道:「你還沒有聽完我的話呢,到了最近幾年,情形又不同了。

  「大師伯三年前做了金國的國師,對我師父的威迫利誘越來越緊,最後一次他親自出馬,『光臨』師父的草廬,扔下話來,說道:『你不肯出山助我,究竟是何用心?』師父給他逼得沒有辦法,只好使用緩兵之計,假意答允考慮,但有一些家事須得安排妥當,方能成行。大師伯給了他一個限期,這才肯走。

  「大師伯走後,家師對我吐出心腹的說話,他說:『你和我都是漢人,你的大師伯如今做了金國的國師,殘殺抗金義士,惡行越來越大,我豈能只顧私恩,忘了大義?老實說,我是早就想和他一拼的了,但過去我因為一來力不能敵,二來你的功夫也未學成,我若與他拼了,本門的武藝自我而斷,只留給為虎作倀的陽天雷恃以行兇,這我就對不起祖師了。所以我一直隱忍至今。這幾年來加緊傳授你的武功,暫時避免和陽天雷決裂,拖得一天就是一天。我的苦心,希望你能明白。但現在已是拖不下去了,你逃到南方去吧。』

  「我是個孤兒,多蒙師父撫養成人的,師門之恩,重於父母。我當然不肯讓師父赴難,我說不如讓我去行刺陽天雷吧。我師父不肯答應。

  「議論未定,限期就要滿了。忽然有師父的一位好朋友來,一席話解決了我們師徒的難題,你猜這個人是誰?」

  孟明霞怔了一怔,說道:「我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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