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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明慧公主號啕大哭,察合台道:「你別哭亂了人心,咱們還要商量大事呢。」當下王公、後妃、將領等人,就在帳中開個臨時會議,商議如何給成吉思汗舉喪,以及攻金的軍事行動是停止還是繼續等等問題。在會中因利害關係的不同,少不免又是一場爭吵。

  鎮國王子雖然聽不懂成吉思汗臨終之際對明慧公主所說的那幾句話的含意,但亦隱隱感到「大事」不妙。一來拖雷與他一向不和,如今由拖雷監國,自是對他不利;二來成吉思汗一死,按照蒙古的習俗,雖然不必如漢人之守三年之孝,但他與明慧公主的婚事至少也要擱到新的大汗繼位之後了。他當然知道明慧公主不喜歡他,婚事擱置下來,越遲越是對他不利。

  察合台悄悄地將鎮國王子拉過一邊,說道:「金國遲早是咱們囊中之物,依我之見,你還是班師回國的好,我若得繼大統,那時定能令你樣樣如意。」這幾句話說得太明顯了,鎮國王子再笨,也聽得懂他的意思。察合台是提出交換條件,只要他幫忙察合台取得汗位,察合台就可以答應他的任何要求,和明慧公主的婚事,那當然也是不成問題的了。

  鎮國王子說道:「好,這路軍事是由我指揮的,不管你們有無異議,我是決意班師的了。」

  察會台道:「是呀,大汗一死,將士自是無心打仗,咱們也應該讓他們回去給大汗送喪,讓他們表示對大汗的哀悼才對了。」

  這個大帽子一壓下來,王公、大臣甚至連拖雷在內,縱然有人不大同意,也是不敢反對了。於是鎮國王子帶了他的隨從武士,立即走出金帳,準備趕回六盤山前線,下令班師。

  此時已是第二天的早晨了。且說楊婉一覺醒來,未見明慧公主回來,心中有點不安,遂走出帳幕,在附近的山邊散步,暗中察看金帳的動靜。

  不料她未盼到明慧公主,卻先碰見了從金帳匆匆趕出來的鎮國王子。

  鎮國王子大事在身,本來是沒有注意她的,但他的兩個隨從武士,卻注意到了楊婉,這兩個武士正是在楊婉行刺餘一中那晚,曾經和她交過手的。

  楊婉雖然變了裝束,身材可是不能改變的。

  從她的面貌輪廓也依稀可以看得出當晚那個刺客的影子。那兩個武士疑心大起,登時就上前喝問:「你是什麼人了?」

  楊婉很鎮定地答道:「我是明慧公主的侍女!」

  鎮國王子本來不注意她的,一聽說是明慧公主的侍女,不覺也注意起來了。

  鎮國王子一看是個侍女,不覺也起了疑心,說道:「明慧公主的侍女,豈能用個漢人?我看你是冒充的吧?」

  楊婉道:「明慧公主就在帳中,不信你可以問她!」

  鎮國王子瞇著眼睛笑道:「這雌兒倒是長得不錯。」那兩個武士道:「稟元帥,這雌兒好像是那晚的刺客呢!」

  楊婉心裡發慌,但神色仍然不露,說道:「我委實是明慧公主的侍女,請元帥一問公主便知!」

  鎮國王子冷笑道:「你拿明慧來嚇我麼?嗯,即使你當真是她的侍女,又怎麼樣?我就不能治你的罪麼?明慧她收容漢女,先自不該!」說至此處,驀地臉孔一板,喝道:「不必顧忌,將她拿下!」

  原來鎮國王子因為受了明慧公主的冷淡,正自心中有氣;二來他又垂涎楊婉的姿色。故此正是巴不得有個藉口,好把她擄走。

  那兩個武士一聲「得令!」雙雙躍上,黑衣武士先到,一抓就向楊婉的琵琶骨抓下來。楊婉知道他的摔角功夫了得,焉能容他抓著?當下一個盤龍繞步,揮袖向那武士的面門拂去。只聽得「嗤」的一聲,楊婉的衣袖給撕去了一截,那武士的眼角也給衣袖拂中,眼睛火辣辣地作痛,不覺流出淚來。這一招狠辣的擒拿手也就給楊婉解了。

  說時遲,那時快,黃衫武士跟著亦已撲到,楊婉拔劍出鞘,斥道:「你好大膽,敢來欺我!看劍!」那武士道:「元帥有令,管你是不是公主的侍女!」左手舉起盾牌,「當」一聲,擋開了楊婉的劍,右手的寶刀立即進招,斫楊婉的足踝。鎮國王子喝道:「不要傷她,我要活的!」武士應道:「是!」刀鋒上撩,想要逼使楊婉棄劍。

  那知楊婉劍法奇詭莫測,這武士即使全力對付,只怕也是僅能周旋,何況是有所顧忌,臨時變招。只見劍光閃處,那武士「哎喲」一聲,倒躍三步。原來是左臂已著了一劍。幸虧他有盔甲護身,不致受傷。但外衣劃破,護身的銅鏡又碎了一塊,亦是吃驚不小!

  黑衣武士與楊婉交了一招,已經認出她的家數,叫道:「不錯,這雌兒正是那晚的刺客!」當下揉了揉眼睛,隨即拔出月牙彎刀,上前來助同伴。

  鎮國王子此時已知楊婉了得,於是又再變更命令,說道:「我准你們傷她,只要不把她弄成殘廢!」

  這兩個武士乃是蒙古軍中的一流好手,本領甚是不弱。楊婉若是單打獨鬥,可以勝得他們,如今以一敵二,卻是不免稍處下風了。幸虧這兩個武士因為奉命不可把她弄成殘廢,因此雖然可以傷她,也還多少有點頗忌。

  楊婉情知久戰下去,必定吃虧,情急之下,也就顧不得驚動金帳的公主大臣了,大聲叫道:「公主、公主請你出來!有人欺負我呢!」

  楊婉和那武士在山邊惡鬥,距離成吉思汗的金帳約有三裡之遙,但因她是用「傳音入密」的內功將聲音遠遠的送出去,明慧公主坐在金帳之中,仍是隱隱可聞。

  此時金帳諸人要商量的事情大致也已得到協議了,明慧公主隱隱聽得楊婉的叫聲,吃了一驚,對拖雷道:「四哥,好像是我那侍女叫我,我和你出去看看。」拖雷道:「好,你先出去,我隨後就來。」拖雷因為窩闊台剛要和他說話,是以需要稍遲片刻,等窩闊台說完,他才好走。

  明慧公主匆匆趕到,大怒斥道:「你們憑什麼欺侮我的侍女!」

  鎮國王子冷笑道:「她有刺客嫌疑,我是一軍主帥,豈能徇私輕放?」

  明慧公主吃了一驚,心道:「楊婉已經改了裝,怎的還是給他們看了出來?」但明慧公主一來恃著沒有真憑實據給他們拿到,二來她又有拖雷作她後盾,因此心裡雖然吃驚,口氣依然強硬,喝道:「胡說八道,那晚她一直在我身邊,焉能去作刺客!」

  鎮國王子冷笑道:「是和不是,須得我親自審訊方知。」

  明慧公主變了面色,斥道:「豈有此理,我爹爹剛死,你們就要欺負我了?我的命令你們膽敢不依,你們眼中還有我沒有?」

  明慧公主用的是「你們」二字,那兩個武士焉得不驚,心裡俱是想道:「元帥與公主作對,我們夾在當中,這可犯不著!」於是不約而同的,退過一邊,把眼望著鎮國王子。

  鎮國王子暴跳如雷,大怒喝道:「好,你們不敢抓她,待我來抓!」他一怒之下,火氣攻心,也不想想楊婉的本領比他高明得多,竟然不加思索地就跑上前去抓楊婉。

  楊婉插劍歸鞘,一閃閃開。鎮國王子不知對方乃是讓他,又再撲上前去,雙手合抱,喝道:「看你往那裡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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