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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淳於臏反手一鉤,鉤尖對著孟明霞的虎口。這一招攻敵之所必救,本來是反守為攻的上乘招數,可惜淳於臏要對付的不單是一個孟明霞,在他前面還有一個楊婉也沒閑著。楊婉趁這機會,唰的一劍指到了他的背心。淳於臏背腹受敵,難於兼顧,只好先解楊婉這一招足以取他性命的劍招。孟明霞何等矯捷,劍鋒一轉,倏的一個「斜切藕」的招式斜削下來,登時在淳于臏的左臂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要不是他倒縱得快,這條臂膊險些就要給孟明霞硬生生的切斷。

  屠鳳喝道:「把性命留下來!」她恨極了淳於臏,一揚手竟是三支毒鏢連環發出,淳於臏委實了得,一臂受傷,只是單鉤一撥,只聽得當當聲響,兩支飛鏢給他打了回來,和第三支飛鏢一撞,三支青龍鏢都落在地上。

  說時遲,那時快,淳於臏早已跨上了馬背,絕塵而去。他這匹坐騎乃是千中選一的口外良駒,不在明慧公主送給李思南的那匹名馬之下。

  屠鳳歎了一聲「可惜」,把毒龍鏢拾回暗器囊中,上前待與他們招呼,只見孟明霞已經和楊婉搭話了。

  孟明霞落落大方地笑道:「這位想必是楊姐姐了?屠姐姐回來和我說起,我正在遺憾恐怕見不到楊姐姐,誰知你們就來了。這次可真是多謝你們啦。」

  楊婉說道:「這是應該的,孟女俠于南哥有救命之恩,我們得知消息,豈能不來報答?說真個的,我也很想見孟姐姐呢。」楊婉當然不好意思說出她是李思南的未婚妻的身份,但在言語之間,已是隱隱約約地透露出來。一句親親熱熱的「南哥」,就足以表明了她和李思南的關係是與眾不同了。

  李思南倒是有點感到尷尬,但好在孟明霞落落大方,李思南受了她的影響,神態這才恢復自然。當下李思南上前與孟明霞重新見過禮,謝過了她當日相救之恩。

  孟明霞問了他在蒙古的遭遇,李思南據實回答,最後說道:「家父不幸遭奸人陷害,多虧婉妹救護,我們父子才能見上一面。」孟明霞聽了這話,心中更是了然,情知他們的關係決不只是止于「兄妹」。

  孟明霞心內微酸,卻也暗暗地為他們歡喜,想道:「這們位姑娘出自名門,又是才貌雙全。她和思南相配,正是一對天造地設的佳偶。」

  屠鳳心直口快,笑道:「李公子,我今日請你你不來,我還只當你沒有良心呢。如今我明白了,原來如此。」李思南、楊婉與孟明霞都不禁面上一紅。孟明霞嗔道:「屠姐姐,你怎麼胡亂說話,也不怕客人見怪。」

  楊婉不想局面尷尬,笑道:「我們可不是什麼客人。孟姐姐,我和你雖然初次見面,但南哥和你卻是早已相識的了,所以,我對姐姐也有一見如故之感呢。」這幾句話說得很得體,但話中的醋味,卻也隱隱嗅得出來。孟明霞聽了,不覺暗暗皺眉,心裡想道:「這位楊姑娘樣樣都好,可惜卻是有點小心眼兒。」

  忽聽得草叢中有呻吟之聲,原來有個西夏武士受了劍傷,人還未死,正在那裡掙扎。屠鳳心中一動,說道:「我正要找個活口審問。好,你們談吧,我去料理這廝。」

  屠鳳把這武士拖了出來,給他敷上了金創藥,說道:「有件事情我要問你,你說實話!」這武士得她敷上了金創藥,疼痛減了許多,以為可以活命,大喜過望,說道:「姑娘請問,但有所知,定當奉告。」

  屠鳳說道:「這紅衣喇嘛昨晚和一個漢人名叫榮彩的同在一起,你知道嗎?」那西夏武士一道:「知道。」屠鳳道:「這個榮彩的師父名叫陽天雷,你知道嗎?」西夏武士道:「陽天雷是金國的大內高手,我們雖然僻處西夏,也是久聞其名的了。」

  屠鳳道:「我要問你的就正是這件事情。蒙古與金國正在交戰,陽天雷既然是金國的大內高手,何以他的弟子卻和蒙古的喇嘛一同辦案。」

  西夏武士低聲說道:「姑娘,幸虧你問著了我,這是一個外人絕不知道的機密!」屠鳳又給他敷上一把金創藥,笑道:「你可以告訴我嗎?」

  西夏武士道:「姑娘待我這樣好,我豈敢隱瞞。陽天雷是個見風使舵的傢伙,如今蒙古勢大,陽天雷早已和哲別暗中有了往來,準備待到蒙古兵臨城下之時,他就要在金京作內應的了。」

  屠鳳道:「原來如此。但你也是跟他們一夥的,你是不是也準備在西夏作蒙古的內應呢?」

  西夏武士滿面通紅,訥訥說道:「良禽擇木而棲,忠臣擇主而事。我在西夏出不了頭,這、這也是不得已的事。」

  李思南心中一動,說道:「蒙古的大軍聽說要移師向西,先打貴國,這是真的吧?」西夏武士吃了一驚,說道:「李公子你也知道了?」

  其實李思南是因為蒙古屯兵龍沙堆,根據軍情判斷的,並非知道蒙古的軍事計畫。他這麼一套口風,果然從這西夏武士口中得到了證實。

  屠鳳冷笑道:「原來你也是賣國求榮,與陽天雷正是一丘之貉!」西夏武士大驚道:「姑娘,你說過饒我一命的。」屠鳳道:「我只是要你說實話,幾曾答應過饒你性命?別的可饒,賣國之輩絕不可饒!」唰的一劍,登時把西夏武士釘在地上。

  楊婉給她嚇了一跳,心裡想道:「這樣美貌的姑娘,想不到竟是殺人不眨眼。不過,她的手段雖然狠辣,如也令人深感痛快。」

  要知楊婉的出身和屠鳳、孟明霞都不同,氣質也自然兩樣。因此儘管她給她們那種巾幗鬚眉的氣質所吸引,內心不由得不對她們佩服,但也總感到自己和她們不是同一類的,即使不至於格格不入,也絕不能水乳交融。相形之下,李思南可就和她們融洽多了。楊婉忽地有個異樣的感覺,覺得自己站在李思南和孟明霞之間,就似一個「外人」一樣。雖然李思南和她說的話比和孟明霞說的還多。

  不知不覺已是東方大白,李思南說道:「蒙古若是移師西向,西夏就要成為戰場,此地不宜久留,我看你們也是趕快回去的好。」

  孟明霞道:「我們要等宋鐵輪夫婦從蒙古來與我們會合,你們先回去吧。」楊婉道:「我們也不差在幾天,大家同行有個伴,南哥,你的意思怎樣?」

  李思南未曾回答,孟明霞已先說道:「我們可能還要會合一些黑道上人物,你們不是道中人,恐怕多少有點避忌。而且蒙古韃子也正在追捕思南,你們實在犯不著為我們耽擱。我看還是你們先回去的好。」原來孟明霞恐怕楊婉多疑,是以不願意和他們同行。

  孟明霞既然這樣說,楊婉自是不便堅持,於是說道:「好吧,那我們就先走一步,但願回到中原,咱們可以重見。」

  李思南和楊婉出了蝴蝶穀,免不了要談起孟明霞,李思南笑道:「婉妹,你可以放心了吧?孟明霞對待你我都是一樣。你看她的態度,就可以知道她根本就沒存著男女之見,更不要說什麼私情。」

  楊婉嗔道:「我幾時有過不放心的?你的心倘若不是向著我,找把你縛在裙邊也沒有。不錯,孟明霞的確是落落大方,是巾幗鬚眉,是女中豪傑,怪不得你要稱讚她。可你也不該把我看成了多疑善妒、氣量狹窄的女人呀!」

  李思南苦笑道:「我不過隨便說一句話,你卻想到那裡去了?好,但得你放心就好,咱們不必再談她啦。」

  楊婉心裡想道:「你怕和我談她,可見你實在還是忘她不了。」楊婉不願意這種不愉快的氣氛保持下去,因此聽了李思南的話,果然也就不再提孟明霞了。但雖然不提,孟明霞投在她心上的陰影卻仍還不能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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