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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七


  陳石星道:「咱們跑到那邊山上再歇。我還支持得住,用不著馬上服藥的。」

  雲瑚和登馬諾一樣,雖然知道陳石星傷得不輕,卻未知道他是嚴重內傷的。心想服藥是應該在休息過後身心較為鬆弛的狀態之下服食功效才大,便說:「也好。」

  就在此時,他們碰上隊駱駝隊。那些人看見他們是漢人,不免多看兩眼,但也沒有攔截他們。那些人似乎懷有心事,只顧談論自己的事情。

  雲瑚從他們旁邊經過,聽得有個人說道:「我倒是聽說前面那座大山之中,有個很有本領的大夫,但他不以行醫為業,卻是很難找得到的。」另一個道:「傳說不一定可靠,我還是相信和林的名醫。要是當真醫不好,那時咱們再去尋找。」

  說至此處,陳雲二人已是離開他們遠了,後面的話也聽不清楚了。

  雲瑚因為談及「大夫」(醫生)才留意聽他們的話的,心裡想道:「好在我們已經有了何首烏,也不用去尋找什麼名醫了。」

  不多一會,他們跑到了那座大山腳下。陳石星不覺已是疲態畢呈。

  兩人走入林中,先休息一會,也飽餐乾糧,這也是慕容珪送給他們的。陳石星吃飽之後,精神稍振,說道:「這枝何首烏我可真捨不得吃呢。」

  雲瑚說道:「大哥,你的內功雖然深厚,可也不能恃若內功硬挺,別忘記了咱們還要前往天山呢。」

  陳石星笑道:「我沒有說不吃,這是慕容珪的一番心意,我不吃也對不起他。不過,我捨不得整枝何首烏吃掉罷了。」說罷削下了一小片何首烏吞服。

  雲瑚說道:「這麼一小片能有多大功效?」

  陳石星笑道:「你不知道,成形的何首烏功能起死回生,我有內功底子,服一小片已足夠了。留下來以備不時之需。」

  雲瑚說道:「再服一片吧。」

  陳石星推不過她的好意,只好再服一片。剩下的何首烏交給雲瑚收藏。

  雲瑚歎道:「真想不到咱們在瓦剌交到這許多熱心的朋友,連慕容珪也好得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忽見陳石星眉頭一皺,似乎在忍受什麼痛苦,雲瑚吃了一驚,說道:「大哥,你怎麼啦?」

  陳石星道:「沒什麼。」他默運玄功,吸了口氣,繼續說道:「只是有點奇怪。」

  雲瑚連忙問道:「什麼事情奇怪?」

  陳石星道:「何首烏應該是苦的,這枝何首烏味道卻是甜的。」

  雲瑚說道:「或者成形的何首烏與普通的何首烏不同。」

  俗語說「良藥苦口利於病」,陳石星覺得藥味不對,已經有點起疑,但還不想告訴雲瑚,兔她擔心。此時實在忍受不住,不說也不行了。

  「我覺得有點像是喝醉了酒似的。」

  雲糊不知是否服食此藥應有的反應,說道:「怎麼會這樣子的?你試試把真氣導入丹田。」

  話猶未了,只見陳石星面色大變,原來他已是腹痛如絞,坐也坐不穩了。

  雲瑚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握著他的手,幫他運功凝聚真氣。

  幸虧陳石星已經練成了張丹楓的內功心法,過了一會,疼痛雖然未止,已是好了一些。

  「這枝何首烏恐怕有點不對,你拋了它吧。」陳石星道。

  雲瑚大驚說道:「這枝何首烏有毒?」

  陳石星道:「這是阿璞將軍送給我的,按說不該有毒。但我吃了之後,反而不見其利,先見其害。我也想不出是什麼道理。為了謹慎起見,寧可把它拋掉,免得害了別人。」

  雲瑚說道:「我暫且保留它,要是當真是毒藥的話,也好有個證據。不錯,我也相信將軍不會害你,但只怕其中另有蹊蹺。咱們必須查個水落石出。大哥,你現在覺得怎樣?!」

  陳石星苦笑道:「我恐怕暫時不能動身了。我準備用先師所傳的內功心法,運功自療,希望在三天之後,可以恢復幾分功力。」

  雲瑚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安心養病吧。三天也好,五天也好,不必掛慮耽擱行程。」

  雲瑚將他扶入密林深處,只覺陳石星舉步艱難,他雖然極力掩飾,雲瑚亦已知道他中毒甚深了。一個內功幾乎練到爐火純青之境的高手,走路都走不動。雲瑚扶著他走,不覺走一步一陣傷心。

  陳石星盤膝靜坐,過了一會,頭頂冒出熱騰騰的白氣。雲瑚見他還能運用上乘內功,稍稍安心。

  做完了吐納功夫,陳石星和雲瑚都是衣衫盡濕。雲瑚是關心太甚,不覺冷汗直流的。

  陳石星道:「我有點口渴,想喝點水。」

  雲瑚說道:「好,我替你去找水喝。要是碰上什麼危險,你立即發蛇焰箭。」蛇焰箭射出之時有一道藍色的火焰,這是昨晚阿璞給他們準備作為聯絡的信號用的。

  陳石星道:「你放心去吧。冬天野獸很少出來,我有白虹寶劍,即使是有野獸,料想也還對付得了。」

  雲瑚走後,他繼續運功。越來越是感覺不對。並非運功於他無補,而是他更進一步的發現自己的中毒之深超乎自己原來的估計了。

  他按照張丹楓所傳的內功心法,把真氣緩緩納入丹田,忽地心頭一震,好像給利錐刺了一下似的,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真氣,又似蓄水池給鑿開一個缺口一般,幾乎一潰不可收拾。他強運玄功,才保得住一兩分。過了沒多久,又是突如其來的心頭一震。如是者周而復始,未滿即瀉,始終無法凝聚足夠的真氣,可以助他自己療傷。他左手替右手把脈,發覺脈息也大異平時,時粗時細,時緩時急,簡直是淩亂無章。按脈理來說,這已經是毒入臟腑,病人膏肓的絕症!

  陳石星倒吸一口涼氣,「我死不打緊,但師父的遺命我不能辦到卻是死有遺憾!」要知張丹楓是希望陳石星把他晚年所創的劍法傳給他的大弟子──天山派現任掌門人霍天都的,陳石星的病這樣嚴重,勉強走路也難,如何還能走到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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