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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說時遲,那時快,那夥強盜一擁而上。少年喝道:「好,我就給你這些小賊一點賞錢!」

  他身上沒帶暗器,隨手撤出一把銅錢。只聽得錚錚之聲不絕於耳,有三口兵刃給他打飛,兩名強盜中了他的錢鏢,倒在地上。

  但有一個魁梧的大漢,卻是厲害得很,一伸手就把那少年擲出的銅錢接了五枚,反打回去。少年一記劈空拳把五枚銅錢震落,但其中一枚幾乎是擦著少女的鬢邊飛過。可見那大漢的內力,實是不弱於這個少年。

  少女叫道:「表哥,我的短劍——」原來她心愛的一把短劍在她跌下馬背的時候,剛拔出鞘,就因拿捏不牢,落在地上了。

  少年又再撥轉馬頭,馬鞭一揮把地上的短劍,連同劍鞘都捲起來,拿下劍鞘,卻讓馬鞭仍然捲著短劍,倏的又揮出去,他的馬鞭比普遍的馬鞭長得多,正好可以當作軟鞭使用。

  他用馬鞭捲著短劍唰的刺將出去,居然如臂使指,嚇得本領高強的盜魁也不禁為之一驚!

  說時遲,那時快,少年把短劍收回,和那少女合乘一騎,衝出包圍去了。

  少女似乎心有不甘,說道:「表哥,咱們的坐騎本來是成雙作對的……」話中之意,自是捨不得她的那匹坐騎落在強盜手中。

  少年低聲笑道:「表妹,只要咱們人能成雙,馬兒暫時失掉伴侶,那也不是什麼緊要的事情,將來還可以把它搶回來的。」

  少女面上一紅,說道:「表哥,你說得不錯,咱們快走!」她也知道,在目前的情勢之下,表哥的武藝雖然高強,亦是寡不敵眾。既然她不願意表哥為一匹白馬拼的,只好忍痛拋棄它了。

  他們合乘的那匹白馬衝出包圍圈,跑得飛快。盜魁用重手法射出三支飛鏢,兩支飛鏢給少年馬鞭打落,第三支飛鏢已是落在他們後面十數步之遙了。

  盜魁道:「可惜,可惜,眼看到了口的饅頭又給溜了。」他手下一個頭目安慰他道:「好在咱們已搶到一匹駿馬,也算不虛此行。」

  另一個強盜頭子是這盜魁的副手,此時正在馴服從少女手中搶來的那匹白馬。

  那匹白馬給撓鉤傷了腿,但仍是不甘馴服。盜魁的副手騎著它試跑,它忽地人立長嘶,強盜幾乎給它拋下馬背。

  盜魁眉頭一皺,說道:「老二,讓我來!」

  那二頭領滿面通紅,說道:「這匹馬野性難馴,恐怕是只有大哥的神力才能降伏。」

  盜魁正要走過去接替他,忽聽得手下叫道:「咦,又有一個人來了。」盜魁回過頭來一望,只見一個好似鄉下人模樣的少年,騎著一匹又瘦又黑的騾子,從山坳那邊飛跑過來。這少年背著一個長方形的匣子,也不知是什麼東西。但腰間脹鼓鼓的,落在這盜魁的眼裏,卻一眼看得出是藏著兩把一長一短的劍。「這小子倒似乎有點邪門。」盜魁心想,當下喝道:「兀這小子,你是什麼人,來這裏做什麼?」陳石星道:「你們又是些什麼人,在這裏幹什麼?」

  群盜轟然大笑,說道:「原來是個傻小子,大哥,別理會他,乾脆將他幹了。」

  亂箭紛飛,已是向著陳石星射去。陳石星揮袖成風,蕩開亂箭。但他護得了人,護不了胯下的坐騎。那頭黑騾中了幾箭,哀嘶倒地。陳石星跳了下來,叫道:「我這匹騾子是我全副家當,給你們殺了,你們須得賠我!」

  群盜紛紛笑道:「你是裝傻還是真傻,我們是殺了人也不償命的,殺了你一頭騾子,你居然敢要我們賠償!」盜魁喝道:「好,你來吧,拿出來一點玩藝給我看看,我看得上眼,就賠給你。」

  陳石星道:「我只知道捕魚打鳥,別的『玩藝』是沒有的。但我也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乃是正理,你們不賠我,我可不依!」他展開八步趕蟬的輕功,在短距離內,跑得比馬還快。說時遲,那時快,已是像旋風一樣跑上了群盜所在的山坡。

  群盜此時方知道這「貌不驚人」的鄉下少年,原來身懷絕技,但欺負他單身一個,卻也並不怎樣將他放在眼內。當下便即一擁而上。

  盜魁叫道:「你們小心了!」話猶未了,陡然間只見精芒電射,陳石星劍已出鞘了。

  連這盜魁也還未曾看得清楚,圍攻陳石星的七八名強盜,已是全都倒地。這夥強盜總共不過十多個人,一下子就折了過半。

  倒在地上的強盜哼也不哼一聲,身上也沒鮮血流出。餘盜大駭叫道:「不好,這小子會妖法!」他們那裏知道,他們的同黨是給陳石星以迅捷無倫的劍法刺著了麻穴,只道是已經給「妖法」害死了。

  那盜魁又驚又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厚背斫山刀一招「力劈華山」,向著陳石星的天靈蓋直剁下來。陳石星揮劍招架,只聽得噹的一聲,火花四濺,盜魁的厚背斫山刀竟然給他削斷了刀頭。但陳石星的腕口也是一陣痠麻,白虹寶劍幾乎掌握不牢。

  這盜魁也真頑強,斷了兵刃,立即從一個小頭目手中接過一根熟銅棍,以「泰山壓頂」之勢,向陳石星猛擊。大聲喝道:「你有寶劍,我也不怕。有本領,你把這根銅棍也削斷吧!」銅棍是重兵器,寶劍雖利,要想一下削跌也是不能。盜魁的氣力比陳石星大得多,而且一在馬上,一在地下,陳石星先吃了虧。一陣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之聲響過,盜魁的熟銅棍損了一個缺口。陳石星卻給這股猛力一震,跌在地上。

  盜魁飛身上馬,撥轉馬頭,又是一棍向著陳石星打去。另外四個騎馬的強盜也都放馬向他衝來,想要把他踏成肉泥。

  好個陳石星,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個鯉魚打挺,已是跳將起來,這三年來在石林所練的上乘輕功登時派上了用場!

  四匹向他猛衝過來的快馬撲了個空,說時遲,那時快,陳石星已是一個「旱地拔蔥」,身形平地拔起,躍起一丈多高,比騎在馬上那個盜魁還高出半個頭。陳石星喝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的騾子你非賠不可。」唰的一劍,凌空刺下。這一招名為「鵬搏九霄」,不但劍勢凌厲,而且奇幻莫測。盜魁武藝雖高,那曾見過這等奧妙的上乘劍法,他的那根八尺多長的熟銅棍還未來得撤回來招架,已是給陳石星一劍刺個正著。

  這一下主客易勢,盜魁給他迫得跳下馬背,陳石星卻已搶了他那匹坐騎,穩坐雕鞍,冷笑喝道:「不服氣的換馬再來打過!」盜魁心知肚明,對方實是手下留情,否則自己縱然能夠保全性命,琵琶骨一斷,武功也是廢了,這一下盜魁嚇得心膽俱寒,那裏還敢戀戰,連忙跳上一匹空騎,逃下山去。

  盜魁一走,那四個騎著馬的強盜當然也跟著走了。

  此時除了那七八個被陳石星刺著穴道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強盜之外,剩下來的就只是那個二頭領了。

  他不是不想逃跑,但那匹白馬,卻不聽他使喚。

  陳石星自言自語道:「這匹坐騎比我的騾子差得多了,健騾換劣馬,我可是大大的吃虧。嘿,你這廝騎的這匹白馬倒還可以將就,就拿這匹白馬來抵償吧!」

  那個二頭領見他跑來,而胯下的白馬又不肯跑路,只是在原地打著圈兒,時不時還冷不防的給他來個虎跳。這二頭領束手無策,眼見陳石星已是攔住他的馬頭,不由得魂飛魄散,連忙叫道:「好漢高抬貴手,我賠給你!白馬你牽去吧!」他驚惶失措之際,那匹白馬又是一個虎跳,把他拋下馬來。

  陳石星冷笑道:「你這是慷他人之慨,我可不領你的情,給我滾吧!」那二頭領摔得面青唇腫,連忙和衣滾下山坡,那裏還敢作聲。陳石星拍一拍那匹白馬,笑道:「你可別向我發臭脾氣,我送你去見你的主人。」這匹白馬果然似乎頗有靈性,俯首貼耳的依偎著他。陳石星給它在前蹄的傷處敷上了金創藥,那匹馬就在他的面前屈下四蹄,矮了身軀,好像是示意請他騎上。

  陳石星本來捨不得就騎它的,見它這樣的善解人意,而傷得也還不算很重,於是笑道:「好,我知道你急於要見主人,那我也就不客氣了。」從紅崖坡到大理,不到三百里,以這匹白馬平日的腳力,一天就可走到。但陳石星憐惜它腿傷未愈,不忍叫它跑太快,故此在途中又歇宿一宵。

  第二天一早起來,走過了一段崎嶇的山路,中午時分,轉出山墩,但望見一座黑藍色的像是從地底突然湧出的高山巍然聳立面前,開始只見山峰,漸漸看到山腳,看到山腳的時候,在山的東面也看到了被陽光照得耀眼的湖水。途人告訴他道:「下去便是下關,從下關再走,沒多久就可到大理了,你看這座山便是有名的蒼山,這個湖便是有名的洱海。下關風、上關花、蒼山雪、洱海月,是大理著名的風花雪月的四景。」

  陳石星謝過途人,策馬續行,心裏想道:「那少年說是要和他的表妹一同到大理去的,他們想必昨天已經到了,但願他們還沒離開,在大理可以碰見。要知陳石星心地純良,那對情侶雖然對他神情倨傲,但他知道他們一定不是壞人,是以寧願自己在大理多耽擱兩天,也要找著他們,讓白馬重歸故主。他策馬跑快一些,果然沒有多久,便到下關,蒼山洱海的面目已是完全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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