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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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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璧說道:「我也睡得很好。就是三更時分,好像聽得有老鼠爬到我的床前,我醒了過來,想捉老鼠,沒有捉住。後來又睡著了,我也是剛剛醒來的。」 昨晚的三更時分,正是秦龍飛偷入顏璧的房間之時,秦龍飛心道:「哼,你偷了我的東西,還罵我是老鼠。」 但也好生驚異:「難道昨晚我搜查他的行囊之際,他已經回來了麼?當真是如此的話,他的本領別的不知,只論輕功,豈非已是遠遠在我之上?」 顏璧說道:「差不多是晌午時分了,咱們吃過中飯再走吧。」 秦龍飛道:「好,那就隨便吃一點吧。」 顏璧笑道:「不勞秦兄費心,我早已吩咐他們準備中飯了,只等你起身呢。」 說話之際,只見夥計把飯菜端來,客店的主人也親來伺候。 顏璧請店主坐下和他們同進午餐,店主人忙不迭地說道:「在兩位達官的面前,那有小人坐的份兒。」 顏璧笑道:「我們那裡是什麼達官貴人,你別客氣,坐下來好說話。我還想向你請教一些地方上的情形呢。」 店主人半邊屁股坐下,恭恭敬敬地說道:「顏相公想要知道什麼?」 顏璧說道:「出門人最關心的是『平安』二字,你們這一帶可有盜匪出沒麼?」 店主人道:「小地方托賴還算平安,沒聽說附近有什麼強人嘯敘。不過──」 顏璧道:「不過什麼?」 店主人只是考慮要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他們,終於說了出來:「不過小賊恐怕還是有的,昨晚鎮上就出了一件怪事。」 顏璧道:「什麼怪事?」 店主人道:「昨晚鎮上許多人家鬧賊,但奇怪的是,尋常的賊人是偷東西的,這個賊卻是給人家送銀子的,他進入的那些人家,都是窮苦人家,留下銀票或其他財物。他們一早起來,就在床頭發現了。有的人還以為是上天賜給他們的呢。」 顏璧笑道:「這就不能說是賊了。即使是賊,也只能說是俠盜。」 店主人道:「不錯,聽說江湖上出現一個俠盜,在我們鄰近的幾個縣份,都曾經發生過和昨晚同樣的事情。」 顏璧問道:「你的消息倒是很靈通啊。不過昨晚那許多人家『鬧賊』的事,你又怎樣知道的呢?」 店主人道:「我們客店的招待四方客人,聽來的消息是要比普通人多一些。」 跟著解釋他何以知道昨晚之事:「我有兩個親戚,一個是開錢莊的,一個是開當鋪的。今日一早有人來錢莊掉換銀票,來當鋪當首飾。他們貪圖利錢豐厚;雖然知來歷不明,生意也還是做了。那窮人也很老實,把昨晚的奇事告訴他們。」 顏璧笑道:「他們若是不說出來,焉能當得銀子?」 店主人道:「奇怪的是,本縣並沒聽說有那家大戶人家失竊。」 顏璧說道:「他不會從別的地方偷來,在這裡使用嗎?」 店主人道:「這個俠盜劫富濟貧,倒是不錯,不過兩位可得提防點兒。」 顏璧笑道:「我又不是富人,怕什麼。要是我有妙手空空的本領,我還想偷別人一點銀子來用呢。」 秦龍飛心道:「原來他昨晚出去,是替我幹這『俠盜』勾當,我倒是瞎猜疑他了。本來我就是要把這不義之財如此用的,得他代勞,我還應該多謝他呢。」 吃過午飯,秦、顏二人又再登程。離開小鎮之後,秦龍飛見路上沒人,心裡正自琢磨怎樣說破顏璧的勾當,顏璧已先自向他撩撥,笑道:「秦兄,你那幾千兩銀票恐怕就是給這個俠盜偷去的了?」 秦龍飛道:「這個俠盜本領如此驚人,要是我能夠和他結識那就好了。」 顏璧說道:「這個俠盜的本領雖好,恐怕還不是天下第一。」 秦龍飛道:「你怎知道?」 顏璧說道:「我對江湖上的人事雖然所知極少,但也聽得有人說過,當今天下第一神偷,是梁山泊時遷的後人時一現。秦兄,你是『會家子』(懂得武功的人),又是常在江湖上走動,想必知道這個人吧?」 秦龍飛的偷兒本領正是跟時一現學的,學的不過一點皮毛,這幾個月施展出來已是夠贏得「俠盜」之名了。聽了顏璧的話,不覺一怔:「他的口氣越來越是奇怪,難道他已是知道我的身份了麼?」 「逢人但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 秦龍飛又再想道:「顏璧和我雖然投機,但他是什麼來歷,我卻一點也不知道。我怎能把我的先祖也是梁山泊好漢的事情告訴他?」 他懷疑顏璧是要套他口風,本來想要和他打開天窗說亮話的,不覺也是遲疑起來了。當下勉強說道:「顏兄,你對江湖上的事情比我熟悉,我可沒有聽過時一現的名字。我只希望碰上昨晚那個俠盜。」 顏璧笑道:「你別嚇我,我的膽小,卻是最怕碰上強盜。即使是俠盜也怕。」 剛說到這裡,忽聽得嗚嗚聲響,一枝響箭迎面射來,樹林裡人影綽綽,轉瞬之間,已是現出身形,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顏璧叫道:「糟糕糟糕。剛說強盜,強盜就到。秦大哥,你可得救救我的性命。」口中說話,腳底像抹了油似的,一溜煙就跑。 只聽得那個強盜頭子喝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行人經此過,路錢留下來!」 說話的聲音,秦龍飛竟是似曾相識。 秦龍飛定睛一看,只見這個強盜頭子不是別人,正是前日在那酒店裡屢次出言奚落他的那個形貌猥瑣的客人,帶來了大約十多個手下。 秦龍飛喝道:「好呀!原來是你?」 那強盜頭子道:「你那個有錢的朋友呢?」 秦龍飛剛才全神注視這夥強盜,顏璧大呼小叫逃跑之時,他也不知他是真的害怕還是裝模作樣。此時回頭一看,已是不見顏璧的蹤跡,也不知他是跑到什麼地方躲起來了。 秦龍飛心裡想道:「且不管顏璧是何等樣人,我先對付這幾個毛賊。」 當下冷笑說道:「我的朋友有錢也好,沒錢也好,你要打他的主意,可是休想!」 另一個強盜笑道:「好呀,聽你小子的口氣,倒似乎是以保鏢自居了。你可知道黑道的規矩,出馬決不空回。走了肥羊,狗熊身上的毛也要拔掉。」 黑道術語「肥羊」是指有錢的事主,「狗熊」則是指本領不濟的鏢師。這個強盜虎背熊腰,相貌威武,和那個形貌猥瑣的頭子,一俊一醜,正好成個對比,但他對這個貌不驚人的首領,神色之間,卻是甚為恭順。 秦龍飛冷笑說道:「你們不過要買路錢罷了,你們問我這口寶劍要吧。」 那強盜頭子卻是哈哈一笑,說道:「二弟,你走眼了?」 相貌威武的那個二頭領說道:「大哥,你說他不是狗熊也是肥羊麼?」 那強盜頭子笑道:「他不是肥羊,也不是狗熊,他是咱們的同行?」 那二頭領道:「啊,那當真是走眼了!」 那強盜頭子哈哈一笑,接著說道:「前天晚上,你一個人偷了張百萬的五千兩銀票,還有珠寶首飾,這筆生意,油水可是很不少啊!」 秦龍飛道:「不錯,是我於的,你待怎樣?」 那強盜頭子緩緩說道:「稍安毋躁,我自然要和你說個明白的。你貴姓大名?」 秦龍飛道:「我一不想和你結交,二不想和你合夥。有話快說,休要囉嗦!」 那強盜頭子道:「可惜,可惜!」 秦龍飛怒道:「可惜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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