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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六


  馬淳說道:「小弟獻拙了,請趙兄試招。」口中說話,呼的一掌已是朝著趙武仲的天靈蓋直劈下來,趙武仲只好連忙招架。

  兩人鬥了十多個回合,不分上下。趙武仲心神稍定,想道:「人言過實,原來他的武功並非如所傳之甚,我用心應付,未必就會輸了給他。不過他畢竟是九門提督衙門的總捕頭之子,這一場我是勝也難不勝也難。」

  鬥了一會,馬淳的腳步漸漸緩慢下來,趙武仲屢次有取勝之機,但由於得到了父親的暗示,心中可是遲疑難決,不知是應該勝他的好,還是讓這一場給他的好?

  馬淳見他屢失良機,似乎也有點焦躁起來了,忽地用個「搖龍出洞」之勢,揮臂一格,趙武仲不敢強攻,一閃身繞到馬淳背後,馬淳右腳探前,身子向後倒仰,「臥虎回頭」,雙拳向後猛發。

  這一招敗中求勝,功夫確是精純之極,趙武仲大吃一驚,心道:「原來他是故意藏奸,真功夫直到這個緊要關頭方始顯露。」

  但知道已經遲了,馬淳這雙拳他已是決計化解不開。

  馬淳的拳勢來得如此兇猛,看來這一拳若是打到趙武仲的身上,趙武仲只怕不死也得重傷!這剎那間,趙斌固然是失聲驚呼,連一向臨事鎮定的老鏢頭孟霆,也是不禁為徒弟捏了一把冷汗,臉色也都變了。

  一個人在性命交關之際,保護自己乃是出於本能,何況是練過十幾年武功的趙武仲?

  這剎那間他已是無暇思量,什麼顧慮全都拋之腦後,本能的就用了一招「如封似閉」,封住對方拳勢。明知抵敵不了,只盼能夠把對方打來的力道稍稍抵消幾分,以免自己性命不保。

  拳掌相交,趙武仲只覺一股強勁的力道震得他的虎口發麻,但跟著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對方非但沒有繼續用力,反而突然把拳勢煞住,那股力道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趙武仲身體失了平衡,蹌蹌踉踉的沖出了六七步,險些摔倒。

  趙武仲「險些」摔倒,馬淳則是真的摔倒了。趙武仲身形未穩,只聽得「蓬」的一聲,回頭一看,只見馬淳已是四腳朝天跌在地上,趙武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過趙武仲這一招確實是以全力施為的,武學造詣稍差的人,只覺他這一招使得又狠又勁,一點也看不出對方乃是故意讓他。這些人雖然討厭他,也都不禁為他喝采了。

  趙武仲勝得莫名其妙,站在場中發呆。馬淳爬了起來,拱手說道:「趙兄的大摔碑手名不虛傳,小弟是輸得口服心服了。」

  班建侯笑道:「恭喜恭喜,趙兄你已經連勝三場,請過這邊歇歇吧。」

  跟著又到孟霆面前道賀,無非是說什麼「名師出高徒」這類套語。

  別人看不出來,孟霆當然是看得出來的,馬淳為什麼要讓給他的徒弟呢,這還不是出於班建侯的授意,有意籠絡他麼?「我可不能上他們的當。」孟霆心想。

  於是在班建侯的「套語」說完之後,孟霆就冷冷說道:「武仲得勝,這是他的事情,我可不敢居功!」

  班建侯怔了一怔,笑道:「他是你調教出來的好徒弟,怎會不是你的功勞?」

  孟霆道:「班大人,別的人或許不知道,我想你必定是知道的。」

  班建侯莫名其妙,問道:「知道什麼?」

  孟霆說道:「武仲是我這位趙大哥的兒子,趙大哥的武功只有在我之上,決不在我之下。」

  班建侯只道孟霆是特地向他推薦自己的「合夥人」趙斌,當下笑了一笑,道:「對啦,我還沒有向趙大哥恭喜呢。人的名兒,樹的影兒,趙大哥的名聲我當然也是久仰的了。」

  趙斌給他們這麼一捧,歡喜得骨頭都酥了,連忙說道:「那裡的話,那裡的話,我這點三腳貓的功夫,怎能和孟老鏢頭相提並論?不錯,小兒從小就是我親自教他功夫的,但要是沒有孟老鏢頭的點撥,他又焉能得有今日?所以,我雖然是他的老子,說到把他調教成才的功勞嘛,可還是你這位師父比我大得多了。」

  言下之意,他這個做老子的當然也有一份不小的「功勞」了。

  孟霆哈哈一笑,緩緩說道:「趙大哥,你怎麼和我客氣起來了?說老實話,你老哥是真人不露相,最初我還不知道你有那麼好的武功呢。後來我給令郎喂招,這才發現他的家傳武功極有根底,我其實是不配做他的師父的。剛才他雖然是用我所教的『大摔碑手』連勝三場,但根基還是家傳的本領,是以我說我不敢居功,決非尋常的客氣說話!趙大哥,這話我早已想和你說了,今日令郎『功成名就』,我就爽快的說了吧,從今之後,令郎在武學的門派上理該『歸宗認祖』,他是你趙家的傳人,我孟霆可不能再做他的師父了。」

  趙斌好像給一盆冷水當頭潑了下來,這才知道原來孟霆的真意乃是要把他的兒子逐出門牆,不再認為徒弟,他嚇得顫聲說道:「孟大哥,你,你不是和我開玩笑吧!這,這怎麼可以……」

  孟霆沉聲道:「我是十分認真的,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我說過的話,決不收回。趙大哥,你別多說了,這裡是高手大會,人家還要比武呢。」

  這樣的結果也是大出班建侯意料之外,不過他要替完顏長之維持大會的秩序,可也不能力了趙斌的私事阻礙比武的進行。

  趙武仲連勝三場,取得了複賽的資格,按規矩坐在演武廳中指定的座位。他聽得師父在小花廳裡的說話,不由得又是發慌又是氣憤。忽地有個人擠到他的後面,隔著一個座位,貼著他的耳朵說道:「孟霆不認你做徒弟,你又何須希罕這樣糊塗的師父?他不要你,王爺可要重用你呢。將來虎威鏢局的總鏢頭也是你的。」

  趙武仲回頭一看,卻原來是黑鷹年震山的那個徒弟趙登禹。趙武仲一想不錯,登時化愁為喜,飄飄然起來了。

  比武繼續進行,有心獵取功名富貴的爭著出場,很快的便有三個人取得連勝三場的成績。這三個人是崆峒派的石青,是大同石家莊的人;海砂幫的羅大虎,和保定的名武師梁存孝。

  這三個人是在十九場的比賽之中,各自取得連勝三場的成績的。(由於有幾場是別人先勝了兩場再給他們打敗之故,因此總的場數自是超過九場。)後面的十六場比賽都是很快的就分出勝負,最快的甚至只有三招兩式,便即有人認輸。看得出有些人根本就不願意參加比武,迫於無奈,故此只是出來敷衍一番。

  完顏長之和龍象法王看得都是不禁皺皺眉頭,那知再看下去,更不成話。

  原來那些有心向上爬的武師在前面的十九場比賽之中,或如所願或受淘汰之後,剩下來的就都是迫於無奈才來比武的了。他們裝作遵守「點到即止」的同道印證武功的規矩,只要對方一打著自己便即認輸,甚至還沒給人家打著,自己先自露出破綻,說是「輸招」而退場了。有兩個人竟然為了爭著認輸而吵了起來,結果由鏢行的老前輩也是擔任裁判之一的馬如龍給他們調解,其中一方才肯「委屈」自己當作勝方。這一段亂七八糟的比賽,不到一炷香的時刻便進行了十六場,選出了四個優勝者。這四個人是大都的名武師薛兆、精武門的拳師鄧銑、游龍幫的弟子金亦堅和青城派的弟子李向華。

  班建侯看見完顏長之神色不悅,暗暗向趙登禹拋了一個眼色,趙登禹便即出場。他雖然和師父一同住在「王府」,但並不掛名當差,所以不算違例。但也還是有人知道他是黑鷹年震山的弟子的。

  和他比武的是羅漢拳的名手羅宏,拳法屬於剛猛一路,但不過三招,只聽得「哢涮」一聲,羅宏的一條右臂就給趙登禹硬生生拗斷了。其實羅宏本來無意與他爭勝,準備稍微敷衍幾招就讓他的,不料才不過三招,他就下了毒手。

  完顏長之點了點頭,微笑說道:「對,雖然說是『點到即止』,可也得拿出一點真功夫才像樣啊!」

  羅宏的同門人人都是怒氣填胸,但礙于完顏長之業己說出這樣的話,只好把羅宏扶了回去。

  天馬鏢局的鏢師向奎和羅宏是好朋友,忍耐不住,跳出來二話不說,便與趙登禹交手。

  向奎的掌力柔中帶剛,在天馬鏢局中是一等一的強手,開首二十餘招打得趙登禹連連後退。但不知他是一時躁急還是招數確實不如對方精妙,掌影翻飛之中,他一個欺身進撲,突然就著了趙登禹的道兒,「哢涮」一聲,他的一條左臂竟然又給趙登禹以剛才拗折羅宏的同樣手法拗折了。

  此時還未出場的武術門派只有十四個了,這十四個門派的弟子自問都是比不上向奎,人人心頭火起,可也沒有誰敢出場。

  天馬鏢局的老鏢頭馬如龍一頓足便站了起來,正想出去,他的兒子連忙把他一拉,低聲說道:「爹,咱們的鏢局已經出了人了。」

  馬如龍瞿然一省,心裡想道:「我把這小子打傷並非難事,可我怎能去做完顏長之所封的什麼撈什子十大高手?」

  班建侯笑道:「反正是以武會友,貴鏢局多出一個人那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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