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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原來楊浣青這路鞭法,正是從武林天驕的絕技「驚神指法」變化出來,專門克制薩怒窮的毒掌功夫。

  薩努窮也真變招得快,在這間不容髮之際,不用手抓,改用指彈,「錚」的一聲,中指疾彈,竟然不差毫釐,就把楊浣青的軟鞭彈開了。

  不料楊浣青這招「雲麾三舞」乃是招裡藏招式中套式的,借著他這一彈之力,軟鞭倏然轉向,從薩怒窮意想不到的方位打來,只聽得「嗤」的一聲,薩怒窮的長衫袍角,被軟鞭一圈一掃之下,扯爛了一幅,化作片片蝴蝶,隨風飛舞。黑旋風贊道:「果然名實相副,好一招雲麾三舞啊!」

  薩怒窮惱羞成怒,雙臂箕張,呼呼呼接連三掌。這一招有個名堂,叫做「龍門三迭浪」,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而來,一個浪頭高過一個浪頭。楊浣青伏著輕靈的身法,在掌風激蕩之中,儼如點水蜻蜓,掠波海燕,一條軟鞭,兀是指東打西,指南打北,酣戰不休。

  但薩怒窮練的乃是毒掌功夫,毒掌發出的腥風,中人欲嘔。楊浣青雖不至於給他掌力所傷,吸入了這股腥風,卻是呼吸為之不舒了。幸而薩怒窮對她這路鞭法頗有顧忌,楊浣青還可勉強支持。

  另一邊,耿電和年震山的惡鬥,亦已漸漸分出強弱。耿電功力畢竟稍遜一籌,在年震山的「大力鷹爪手」猛攻之下,摺扇點穴,還是不及初上來時的迅捷多變了。

  黑旋風笑道:「耿兄,這位年先生說是要以武會友,他本來約我先陪他練的,我讓你先上,如今你玩夠了吧,也該讓回給我啦。我是技癢難熬了呢!」

  耿電樂得退下,虛晃一招,跳出圈子,笑道:「我還未曾盡興呢。」

  黑旋風說道:「這容易辦,未曾盡興,待會再來。」

  年震山是江湖上早已成名的人物,輩份高於黑旋風等人。按江湖規矩,即使黑旋風等人聯手鬥他,也不致落入閒話。是以年震山雖然知道這樣打法,自己難免吃虧,也只能硬著頭皮,保持自己前輩的身份,哼了一聲說道:「年某走南闖北,會過不知多少英雄豪傑,你們這些小輩,使出車輪戰法,我亦何懼?」

  黑旋風笑道:「你一進來,就要和我們『練武』,這『以武會友』的話,可是你自己說的。既然是『以武會友』,那怎能把我冷落一旁?好吧,你若然當真害怕,我就『點到即止』,不傷你也就是了。」

  年震山是最要面子的人,禁不住他這一激,怒道:「好小子,你別說風涼話兒,諒你也沒多大能為,焉能傷我!」

  黑旋風淡淡說道:「是嗎?」

  攻勢驟發,左掌右指,掌劈前胸,指戳咽喉。本來高手較量,是不宜一照面就「輕躁燥進」的,黑旋風這樣打法,顯然有蔑視敵人之意。

  年震山喝道:「小子無禮,叫你知道我的厲害!」

  雙掌齊發,十指擒拿,把黑旋風的身形,籠罩在他的掌勢之下!

  黑旋風身形一轉,也不知他用的是什麼步法,竟在間不容髮之際,從年震山的身旁掠過,避開了他的十指擒拿。哈哈一笑,說道:「好厲害,幸虧沒打著。」

  年震山抓他不著,吃了一驚,心裡想道:「這廝不愧號稱黑旋風,身法的溜滑,果然是有過人之處。」

  說時遲,那時快,年震山一抓落空,黑旋風已是反擊過來。年震山側身一閃,反手擒拿,只聽得「嗤」的一聲,黑旋風的衫角給他撕去。但這次年震山雖然勉強可算「得手」,其實也沒占到便宜。就在兩人閃電般一合即分之際,年震山只覺微風颯然,掠面而過,後腦竟然火辣辣的隱隱作痛。要不是他閃避得快,早已著了黑旋風的一掌了。耿電看得眉飛色舞,贊道:「風兄,好一招巨靈神掌啊!」

  黑旋風笑道:「耿兄,我是沾了你的光。但你別著急,這條落水狗我還是會讓給你打的。」

  黑旋風這話倒不是自謙,原來若論真實的本領,黑旋風也是還比不上年震山的,但因年震山已經和耿電先鬥一場,此消彼長,黑旋風自是較佔便宜了。

  另一邊,薩怒窮連發毒掌,把楊浣青迫得連連後退。激鬥中,薩怒窮一招「雙龍抱柱」,雙臂箕張,和身撲上。楊浣青一個「細胸巧翻雲」,輕飄的倒躍出一丈開外。不過雖然避開這招,但給腥風觸鼻,胸口更感煩悶,腳尖著地之時,身形已似風中之燭,搖搖欲墜。

  轟天雷早已忍耐不住,登時大吼一聲,撲上前去,叫道:「楊姑娘,讓我對付這個老賊!」

  雙掌相交。聲如裂帛,轟天雷身形一晃,薩怒窮卻是不禁連退三步。

  原來轟天雷那日吃了年震山的毒掌的虧之後,已經想出了對付他的辦法。剛才那招,他是雙掌籠在袖中劈出去的,轟天雷天生神力,內功的造詣,也不遜于對方,薩怒窮和他以硬碰硬,反而吃了點虧。不過這一招硬拼之後,轟天雷的兩條袖管卻都爛了一幅,破布隨風飛舞,化成片片蝴蝶。

  薩努窮毒掌傷不了對方,膽氣已怯,轟天雷卻是越鬥越勇,索性光著臂膊,追上去硬打。

  轟天雷拳搗掌劈,儼如鐵斧開山,巨錘鑿石,薩怒窮雖然練成毒掌,剛剛吃過虧,那裡還敢和他硬碰?

  不過薩怒窮的毒掌雖沒直接打到轟天雷的身上,毒掌發出的腥風,轟天雷還是不能不謹慎提防,他一面運功禦毒,一面強攻猛打,雙方打得個難解難分,倒是恰好打成平手。

  年震山本來希望薩怒窮的毒掌可以取勝的,一見薩怒窮的形勢亦是不妙,不覺暗自心慌,想道:「婁師弟怎麼還不見來?他是個機靈的人,過了這麼久尚未見我出去,他應該想得到我是在這裡碰上了棘手的事了,難道他在外面也出了事麼?」

  猜疑不定,登時起了「三十六著,不如走為上著」的念頭。

  孟鑄守在園門把風,年震山邊打邊退,忽地身形疾起,掠過一座假山,突然就向孟鑄抓了下來。

  黑旋風有知己知彼之明,他明知年震山雖然氣力稍衰,卻還未到強弩之末的田地,只道他是誘敵之計,故此占了攻勢也還是小心翼翼的提防,想不到年震山突然向孟鑄發難。這一下「餓鷹捉兔」正是黑鷹年震山賴以成名的拿手絕招,饒是黑旋風身法迅捷,要救也是來不及了。

  孟鑄是孟霆長子,武功當然也有幾分根底,危急中一個鷂子翻身,避開了年震山這一抓。但年震山處心積慮,定要將他生擒,才發這記絕招的,豈能容他輕易躲過,而這一抓落空,也是早已在年震山意料之中。說時遲,那時快,他左手一抓抓空,右掌已是把劈空掌力發出,絲毫無誤的恰好是朝著孟鑄躍避的方向,孟鑄腳尖剛剛著地,一股大力已似狂濤般的卷來。孟鑄畢竟功力還淺,登時一跤跌倒。

  年震山哈哈笑道:「看你還能逃出我的掌心。薩老大,咱們走吧!」

  原來他自知輕功不及耿電和黑旋風,只怕逃跑不掉,是以務必要把孟鑄抓到手中,將他作為人質。

  孟鑄已經摔倒地上,年震山只道要把他活捉,自是手到擒來,怎知就在他大為得意一抓抓下之際,忽見寒光一閃,一口明晃晃的利劍突然向他迎面指到。這一劍非但出其不意,而且劍勢淩厲之極。

  年震山也委實了得,驟遇高手,雖驚不亂,左掌劃出一道圓弧,右掌迅即穿出,一招「遊空探爪」,不退反進,硬抓對方手腕。那人劍峰倏轉,還了一招「浮光掠影」,劍勢奇幻;年震山噫了一聲,斜竄數步,好不容易才避開了他這一劍,這一下可是不能不吃驚了。

  說時遲那時快,那人唰的一劍,又刺過來。年震山喝道:「且慢,你,你是誰?」色厲內荏,聲音也有點發抖了。

  原來那人的劍術和中土各派都不相同,但年震山還不是吃驚於他奇幻的劍術,而是覺得這個人似曾相識。他驀地想起一個人來,不由得大大吃驚了。

  那人格格一笑,說道:「年震山,你不認得我了麼?咱們在婁家莊,可是曾經見過面的啊!」

  就在此時,黑旋風亦已趕到,他聽了這個人的說話,又喜又驚,失聲叫道:「燕妹,你也來了!」

  雲中燕笑道:「咱們號稱風雲雷電,你們都在這兒,我怎能夠不來呢?」

  年震山已經疑心是她,但還想不到她和黑旋風的關係竟是如此親密,大驚之下,顫聲道:「公主,你,你──」

  雲中燕笑道:「我怎麼樣?」

  年震山強懾心神,說道:「請你念在完顏王爺和貴國國師的交情,我是替完顏王爺辦事的。」

  雲中燕笑道:「不錯,我正要告訴你兩樁事情,第一、你的小王爺和龍象法王已經走了。第二、我今日來此,不是以公主的身份來的。我是孟老鏢頭的客人,也是他們的朋友,你在這裡胡作非為,我受主人優禮,非管這個閒事不可!」

  此言一出,年震山、薩怒窮是驚上加驚,孟鑄、黑旋風等人則是喜上加喜了!

  要知年、薩二人唯一的指望就是完顏豪與龍象法王來給他們解圍;而黑旋風這邊的人,最擔心卻是他們來到。如今完顏豪和龍象法王已經走了,黑旋風等人自是可以毫無顧忌了。

  這剎那間,風雲雷電四人,加上一個小魔女,大家都是同一心思:「捉虎容易放虎難!」

  不約而同的便分頭向這兩個魔頭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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