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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猜疑之心一起,再一仔細推敲,又發現了許多可疑之點。耿電和羅浩威回來之時,楊守義出去迎接他們,不久羅浩威先走進來,過了一會,楊守義方始與耿電一同進來。白堅武雖然沒有聽見他們在外面談些什麼,但也可以猜想得到,他們一定是有什麼秘密的話要談,是以耿電才叫羅浩威先回來的。

  白堅武曾經做過虧心之事,越想越是吃驚:「那人不暗算別人,只暗算我,恐怕不是雙雄雙煞,也是他們的朋友,為他們打抱不平的了。耿公子說沒有見著那人,恐怕乃是謊話。莫非他已經知道了個中真相,偷偷告訴了大哥?」但隨即又想:「那他為何又要瞞著羅浩威?以大哥的脾氣,他若知道真相,定然心裏藏不著話,非要審問我不行。但他對我卻仍是和顏悅色,這可不像大哥的為人?」想至此處,稍稍放了點心,心道:「或許是我瞎猜疑了,但他們縱然不是說我的秘密,也一定是有另外的一樁秘密,總而言之,是要瞞著我的了。」

  白堅武工於心計,心中起了猜疑,神色卻是絲毫不露,也不打算去向羅浩威探聽口風。

  楊守義胸懷坦蕩,雖然耿電已經對他多少透露一點口風,但他對白堅武仍是並無戒備之心,倒是為他的傷勢十分擔心。耿電走了之後,楊守義說道:「二弟行走不便,咱們背著他走,當然也是可以的,但最好還是找輛車子,免得路上惹人注意。」

  王鵬運道:「這條路人煙稀少,要到農家去僱車子,恐怕不容易呢。」

  羅浩威道:「有了,咱們就地取材,就給二哥造輛車子吧。我做過木工,造一輛簡單的木頭車用不了半天工夫。」

  王鵬運道:「好,我幫你幹活。」

  楊守義點點頭道:「就這樣吧。你們現在動工,兼且可在外面把門。我替二弟治傷。」白堅武見他們都在為著自己操心盡力,不覺倒是有點慚愧了。

  當下羅、王二人伐木造車,楊守義在廟裏為白堅武推血過宮,他整晚沒有睡,又以本身真力替白堅武療傷,忙了一個時辰,白堅武受傷的穴道周圍的瘀血已經化開,楊守義亦已疲勞不堪了。

  楊守義吁了口氣,說道:「那人的暗器功夫極是高明,幸虧還沒有傷著足少陽經脈,如今瘀血化開,過兩天就會好了。二弟,你好好睡一覺吧。」他替白堅武換敷了金創藥,心裏想道:「以那人的暗器功夫,顯然乃是手下留情,若然他打的是死穴,二弟焉能還有命在?又即使不打死穴,只要多用半分力道,傷了他的足少陽經脈,二弟也是必然要殘廢的了。奇怪,這是什麼人呢?」

  瘀血化開,足傷好了之後,便可完全恢復如初,免於殘廢。白堅武十分感激,說道:「大哥,你也該歇一歇了。」

  王鵬運抱了一堆乾柴進來,說道:「還有半個時辰,木頭車就可以造好了。天快亮了,大哥,你是該好好的睡一覺了。養足了精神,明天才好趕路。」一面說一面添上柴火。原來他是怕留在廟裏的枯枝燒完了,白堅武身上受傷,抵受不住夜寒侵襲,是以特地把乾柴送進來的。

  楊守義笑道:「四弟真是細心,好吧,那麼你的車子造好之後,就來喚醒我們。」

  一來是大過疲勞,二來他對白堅武毫無戒備之心,三來天色快亮,外面有羅、王二人把風,料想可以無憂。楊守義闔上雙眼,不一會兒便已熟睡如泥。

  心裏暗懷鬼胎的白堅武卻是假裝熟睡,待得聽見了楊守義的鼾聲,他轉了個身,裝作傷口疼痛、睡不安寧的樣子,看見楊守義並無反應,他大著膽子,摸楊守義的衣裳,原來那封機密文書乃是封在一個金國御林軍衙門專用的信封裏的,比當時一般民間常用的信封大得多。白堅武是個富於江湖經驗的行家,他以前是做過大盜,也做過小偷的,那封機密文書藏在楊守義的衣袋裏,雖然看不見,卻也現出稜角的痕跡,白堅武早就注意到了。

  白堅武抽出那封機密文書,匆匆看了一遍,放回楊守義的衣裳,心裏一塊石頭同時放了下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他最害怕的是自己做過的那件虧心事情,給耿電和楊守義知道真相,這封機密文書,雖然關係重大,卻不是和他切身的利害相關,是以他倒是可以放心了。

  但雖然是放下了一重心事,心裏卻仍是氣憤難平:「這樣一樁關係本幫的大事,他們卻要瞞著我,這不是分明把我當作外人嗎?不錯,他們雖然也瞞住羅浩威和王鵬運,但他們二人卻怎能和我相比?我是和楊大哥差不多時候加入青龍幫的,好歹也算得是個『開國功臣』,哼,想不到楊大哥竟然還不能信任我!」他越想越氣,不知不覺,天已亮了。

  木頭車已經造好,當下便即起程。白堅武躺在車上,楊守義、羅浩威、王鵬運三人輪流給他推車。羅、王二人都是累了一夜未睡過覺的,白堅武很是過意不去。但想到羅浩威和耿電比他更為親近,楊守義又和耿電將那樣機密的大事瞞住他,心頭仍是禁不住有點氣憤。

  走了一程,羅浩威見楊守義若有所思,許久沒有說話,忍不住問他道:「大哥你在想什麼?」

  楊守義道:「十多年前,武林天驕檀羽沖拜會咱們的幫主,龍幫主請他露過一手驚神筆法,當時我恰巧在場。」

  羅浩威不解他何以突然提起這樁事情,搭訕道:「驚神筆法乃是武學一絕,大哥眼福不淺。」

  楊守義道:「這套筆法還可以用在暗器上面。武林天驕那時已經練成了飛花摘葉當作暗器的功夫了,我求他抖露一手,讓我開開眼界。其時我是站著說話的,他在院子裏隨手摘下一片梧桐葉,捲起來輕輕一彈,說道:『楊兄弟莫客氣,請坐。』我只覺膝蓋一麻,不由自己的便坐下來了。原來是給他的梧桐葉打著了膝蓋的環跳穴。」

  王鵬運咋舌驚嘆道:「這樣厲害!」羅浩威忽地想了起來,說道:「二哥昨晚是不是也給打著了環跳穴的麼?」

  白堅武吃了一驚,說道:「正是,不過暗器是顆小小的石子。大哥,你說的這個故事,難道你以為——」

  楊守義笑道:「武林天驕當然不會用暗器打你。不過我聽他說過,懂得驚神筆法和這種飛花摘葉傷人穴道的功夫的人,還有一個金國的御林軍統領完顏長之。昨晚我替你治傷,那人打你穴道的手法似乎正是從驚神筆法變出來的暗器手法。」

  王鵬運道:「以完顏長之的身份,料想他也不會獨自來暗算白二哥的呀!」

  羅浩威卻是不禁呆了一呆,暗自想道:「大哥不知武林天驕收了楊浣青做關門弟子,難道昨晚那個人當真是她?可是她也沒有暗算二哥的道理呀?」

  楊守義道:「完顏長之有個兒子名叫完顏豪,聽說已得了他父親的幾分真傳。二弟,你可曾經和這完顏豪交過手麼?」

  白堅武驚疑不定,說道:「沒有。但據說他和雙雄雙煞似乎有點交情,是以來對我偷施暗算,也說不定。」其實這完全是他捏造的謊話,乘機暗放冷箭,誣陷雙雄雙煞的。

  楊守義道:「哦,雙雄雙煞竟然和完顏豪有交情麼?你是聽誰說的?不至於吧?」

  白堅武含糊說道:「是江湖上聽來的一些閒言,也許不是真的。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心謹慎一些也總是好的。」楊守義點點頭道:「這話倒說得是。」

  羅浩威心裏有點不安,覺得不應該瞞著大哥二哥,說道:「大哥,據我所知,武林天驕有一個關門的女弟子。」心裏想道:「楊浣青是武林天驕的女弟子,金雞嶺的人都知道的,大哥二哥近年很少和金雞嶺的人往來,所以不知道罷了。遲早他們都會知道的,楊姑娘囑咐我的,說是叫我不可洩漏她代師傳技的事情,我把她的師承告訴大哥,料想無妨。」

  楊守義道:「那女弟子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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