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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翦長春大吃一驚,心道:「這小子的內功怎的這樣了得?我這鐵沙掌難道竟然未能傷他?」他虎口割破,無心戀戰,一踢腿甩開了銀絲鞭,跑入林中,跨上坐騎,絕塵而去。楊浣青那匹坐騎也跟著他跑了。

  耿電看他已經遠去,哈哈笑道:「好險,好險!」笑聲帶澀,額頭現出青筋。

  楊浣青道:「什麼好險?」陡地吃了一驚,失聲叫道:「耿大哥,你——」

  此時一陣大風吹過,只見耿電的上衣當胸之處現出一個掌印,耿電輕輕一揉胸口,那副衣裳登時黴爛,第二層的內衣在同一方位又是一個掌印,不過沒有外衣的掌印那樣鮮明而已。

  楊浣青大吃一驚,說道:「耿大哥,你別騙我,你是不是受了傷?」

  耿電笑道:「好厲害!但也不用擔心,我死不了的。傷嘛,大概會有一點,三五天之內,總可以支援得住。」

  原來耿電受的這一掌之傷,實是不輕,好在他練的是正宗內功,已經頗有造詣,是以還可以支援得住。他剛才佯作無事,縱聲大笑,乃是必須如此,方能把翦長春嚇跑的。

  楊浣青皺眉說道:「耿大哥,受了傷可莫逞強,這裏有顆小還丹,你先服下。我和你到前面小鎮,找個大夫看看。養好了傷再走吧。」

  耿電把藥丸吞下,說道:「這是少林寺秘製的小還丹吧?」

  楊浣青道:「不錯,是少林寺的方丈送給我師父的。」

  耿電說道:「有這顆小還丹更不礙事了。我那裏還有工夫養傷?」

  楊浣青道:「小還丹雖然能治內傷,但也不是仙丹,怎能不歇息一兩天?」

  耿電說道:「你不知道,我有緊要的事情,必須趕到祁連山去見龍幫主。」

  楊浣青道:「對啦,我還未曾問你,楊守義、羅浩威他們呢?」

  耿電笑道:「你打傷了白堅武,他們自是不能丟下他不理呀!」

  楊浣青好生後悔,說道:「早知如此,我也不用暗器打白堅武了。原來你是因此才要獨自趕路的。」心想:「他受了傷,沒人照料,途中萬一再遇上敵人,那豈不是我害了他?」

  耿電說道:「浣青,你上那兒?咱們後會有期,就此分手吧。」

  楊浣青道:「耿大哥,我和你一道往祁連山。」

  耿電又驚又喜,說道:「你,你也去,你這是不是僅僅為了我的緣故?」

  楊浣青笑道:「楊守義不能丟下白堅武,我又豈能把你拋開不理。咱們是結拜兄弟,也用不著避嫌!」

  耿電暗自想道:「不錯,大事要緊,不能拘泥小節。我如今受了傷,尋常的小賊對付得了,但若果碰上一個像剛才那個本領高強的敵人,我可就上下了祁連山啦。」當下笑道:「好,那我就請你做保鏢吧。」

  兩人說說笑笑,一路上倒是不感寂寞。不過耿電懷有心病,錯以為她和羅浩威已是一雙心心相印的情侶,是以雖然形跡上已經熟絡許多,卻總是保持兄長的身份,不敢稍有半分越禮。

  耿電急於趕到祁連山,不料心裏越急,跑得越慢,漸漸就有點感到支持不住了。楊浣青勸他道:「大哥,古語有云:欲速則不達。你受了傷,再不顧生命的施展輕功,病倒了怎麼辦?」耿電無可奈何,只能聽從她的勸告。這一天才走了一百多里。

  第二日更糟,走了一程,耿電就感到頭暈目眩。他不敢讓楊浣青知道,強自振作精神,挨到黃昏時分,不過走了八十多里,面色已是蒼白如紙。這時他雖然力加掩飾,楊浣青早已看出來了。

  依楊浣青之意,本是要和他到小鎮上找個大夫看病的。耿電卻是不肯依從,理由一是不能耽擱時日,二是恐怕洩漏風聲,給敵人發現。一男一女,又都是口音不同的外鄉人,找大夫看病,難免要惹別人起疑。而此地又正是涼州總管楊益壽的轄境。

  楊浣青道:「那也必須找個地方歇息,不能再趕路了。」

  他們在樹林裏找到一棵枝葉密茂,可避風雨的大樹,楊浣青在樹下生起了火,給耿電燒了一壺開水,吃了一點東西,耿電精神好一些。楊浣青強迫要他睡覺,耿電笑道:「我本來想晚上也趕路的,如今聽你的話,明天才走也就是了,要我這樣早睡覺,我可是睡不著。」

  天上下起了毛毛雨,楊浣青皺了眉頭,說道:「三天下了兩場雨,真是倒楣。不過這場雨看來不會像前日那場雨那樣大,希望它快點過去。」

  耿電笑道:「世事真是往往料想不到,前晚下雨的時候,我和羅浩威他們圍著野火作長夜之談,和今晚的情景也差不多,但陪我夜話的人卻換成你了。」

  楊浣青道:「你們那晚談些什麼?」

  耿電道:「沒什麼。我和他們說起咱們兩家當年在一起的舊事。」他本來要把羅浩威說的一些話告訴她的,但想了一想,覺得還是不宜於這樣坦率的和她談及兒女之情。

  楊浣青笑道:「你在我家的時候,我還未曾出世呢,你談的是什麼舊事?」

  耿電說道:「那時咱們兩家同住在一間破廟裏,下雨的時候,我們的娘忙個不得了,我卻爬在地上戲水。」

  楊浣青笑道:「是嗎,那你小時候一定是很頑皮的。可惜我沒有看見你小時候的樣子。」耿電說道:「是呀,我常常因為頑皮,挨媽的罵。幸虧你的媽卻給我保護,不讓我媽打我。」

  楊浣青笑道:「這樣說,我的娘一定是很疼你了。我也曾聽得娘說過,你小時候很可愛,不過卻完全沒有說起你這些頑皮的事情。」

  耿電說道:「你媽還曾和你說過一些什麼關於我的事情?」

  楊浣青道:「聽說你是四歲的時候離開我家的。那時我還在媽的肚子裏。」說至此處,臉上泛起一片紅雲。

  耿電心中怦然而動,說道:「不錯,虧你媽還記得清楚。但這又怎樣?」

  楊浣青低下了頭,說道:「沒什麼,媽因為我沒有見過你,說起的兩家舊事我全不知道,所以也就沒有怎樣多說了。今晚你說起來,我倒是很感興趣。你多說一些給我聽,好不好?」

  耿電臉上掠過一絲失望的神色,淡淡說道:「我年紀太小,記不得這許多了。」

  他們兩人彼此試探,總希望對方先把那樁關係他們終身大事的事情說出來。但楊浣青是個女孩兒家,當然羞於啟口;耿電懷著心病,在還未確切知道楊浣青的芳心誰屬之前,則不敢啟口,結果變成了互相試探,大家都感失望。

  楊浣青本來想要問他:「你記不得這許多,你媽和你說的總不止這一些吧?」但一想,這一問也還是太著痕跡,話到口邊又吞回去了。

  本來是十分融洽的氣氛突然變得僵冷,兩人不約而同的望了對方一眼,楊浣青低下了頭,耿電也轉過了臉,大家都想不出要說什麼話好。不由得大感尷尬。

  好半天耿電說道:「乾柴沒有了,咱們拾些枯枝添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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