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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待她演了一路五虎斷門刀法之後,武林天驕掀鬚微笑,說道:「除了一兩個變化未很熟練之外,已經很不錯了。我要你把這路刀法,代我傳給『四大金剛』中的老三羅浩威。」

  「什麼?」黑衣少女不由得格格地笑了起來,說道:「我都未曾滿師呢,怎麼就收徒弟?」不過聽得只是要她代師傳技,她倒是放下了一重心事了。

  「你聽我說,」武林天驕笑道:「羅浩威的父親是滄州一位褚武師的徒弟,這路五虎斷門刀本來是褚家的家傳刀法,可惜很久以前就已失了真傳,褚武師找不到失傳的本門刀法,終生抱憾,他沒有兒子,只有姓羅的這個徒弟,臨終之時,吩咐徒弟,繼承他的遺志,繼續尋找失傳的刀法。」

  聽至此處,她已是恍然大悟,說道:「羅浩威的父親,想必也是找不到這路失傳的刀法?」

  武林天驕點了點頭,說道:「你很聰明,猜得不錯。這路刀法,我在他死了之後,無意中在一位前輩所藏的武學秘笈之中找到,是以要你代我傳給他的兒子。羅家老宅是在薊州的一個鄉下。」

  武林天驕把羅浩威的住址告訴徒弟之後,跟著說道:「據我所知,羅浩威在青龍幫中,很受重用。但現在他卻不是在祁連山,而是奉派在外,聽說是到大都去了。大都和薊州相去不遠,他在大都辦完公事,大概總會回家走一趟的。這正是你替我傳技的好機會。羅浩威和你一樣,他也是幼年喪父,另有師承。褚家失傳的刀法到了他的手裏,給人知道,恐怕會惹起風波。所以你要代我叮囑他,叫他不可輕露。待將來時機到了,我會給他安排一個盛會,邀請各派掌門,說明原委,那時才讓他正式轉入五虎刀這一門之下,接任掌門。你代我傳技這件事情,當然也不可讓人知道。」

  黑衣少女依從師父的吩咐,果然在薊州羅家老宅找到了羅浩威。

  這是一年多之前的事情,她現在想起來還是不禁好笑。

  初時羅浩威不肯相信她的說話,還只當她是來開玩笑的。她使出五虎斷門刀法,將他打敗,他這才五體投地,卻又對她尊敬逾份,竟要磕頭尊她為師。說是她幫他完成了父親的遺志,雖然她只是代師傳技,也等於是他的師父一般了。她當然不能接納,費了許多唇舌,這才說得動他以平輩論交。

  想起了羅浩威,黑衣少女不禁泛起一絲微笑,心裏想道:「真是一個厚重樸實的少年,但聽說他辦事也是很能幹的。若不是我早就知道他是青龍幫中的『四大金剛』之一,還只當他是個帶有幾分傻氣的鄉下小子呢。哈,他想做我的徒弟,他可不知,我倒是希望有一個像他這樣的大哥哥呢。他比我年長四年,嗯,剛好是和耿電同年。」

  想起耿電,黑衣少女忽地感到一絲歉意,不過,這卻是對羅浩威的歉意。「我應該把我和耿電早已定親的消息告訴他的。唉,但願我猜得不對。否則他遲早都會知道的,早一天知道好過遲一天知道。我親口告訴他,又好過讓他從別人口中聽到。」

  原來黑衣少女代師傳技,在羅浩威家中住了半個多月,半個多月之中,兩人朝夕相處,羅浩威對她始終尊敬,並無越禮之處,不過黑衣少女卻是感覺得到,羅浩威已是對她暗暗生情。這種微妙的感情是無須用言語表達的,一個眼波,一個微笑,一句無意中透露出來的說話,都可以令得一個敏感的少女心弦顫動。

  「耿電只怕都未知道這個世界上有我楊浣青這個人吧?但指腹訂親的這件事情,卻不知他知道沒有?叫我怎麼先開口和他說話呢?」

  楊浣青又想道:「羅浩威見了他,不知會不會和他說起我呢?他雖然是受了叮囑,不能向外人洩漏習技之事,但耿電和他們的關係卻不比平常,他是他們的『少主』呢。可惜我以前不知道青龍幫幫主的來歷,否則倒是用不著自己去找耿電這樣尷尬了。」

  她一路胡思亂想,不知不覺已跑了十多里路。忽聽得前面有金鐵交鳴之聲,「咦,是誰白日青天在大路上廝殺?」好奇之心一起,連忙催趕坐騎,趕上前去看個究竟。

  只見兩名軍官正在夾攻一個三綹長鬚的中年漢子。這兩個軍官就是適才她剛剛下山的時候,看見的那兩個在官道上疾馳而過的軍官。一個用虎頭鉤,一個用月牙彎刀,武功似乎都很不弱。

  楊浣青吃了一驚,叫道:「杜叔叔!」那中年漢子驟然見她來到,更是又驚又喜,叫道:「楊姑娘,你來得正好……」楊浣青不待他把話說完,已是飛身跳下驢背,飛奔上去,叫道:「好,杜叔叔,你歇一歇,待我來給你打發這兩個鷹爪!」

  原來這個三綹長髯的中年漢子,姓杜名復,正是金雞嶺的一個大頭目。此時他已經受了兩三處傷,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

  使月牙彎刀那個軍官見是一個美貌嬌娃空手跑來,倒是不忍下手,喝道:「你找死麼?快快走開!」

  說時遲,那時快,楊浣青已是雙掌一錯,使出空手入白刃功夫搶他兵器,使虎頭鉤那軍官叫道:「是小魔女!小心!」

  話猶未了,只聽得「噹」的一聲,那柄月牙彎刀已是斫著了楊浣青的手臂。

  這軍官只道一刀斫個正著,楊浣青的手臂當然是非給斫斷不可,心裏正暗叫「可惜,可惜!」不料突然聽得「噹」的一聲,不由得把他嚇住了!

  原來他這一刀連楊浣青的皮肉都沒傷著,他是斫著了楊浣青套在臂上的手鐲。

  楊浣青藉著對方這一斫的力道,向後躍開,手鐲拉長,變成了一條銀絲鞭,就在這個軍官驚魂未定的剎那之間,銀絲鞭已是捲著了他的月牙彎刀。

  原來楊浣青見這兩個軍官武藝甚是不錯,而杜復又已受傷,必須速戰速決,是以想出這個怪招,出奇制勝。

  使虎頭鉤那個軍官連忙撲上,搶救同伴。楊浣青格格一笑,說道:「給你!」軟鞭一揚,那柄月牙彎萬給她捲了起來,鞭梢纏著刀柄,寒光閃閃的刀鋒勾斬他的頸項!

  那軍官幾曾見過這樣怪招,嚇得慌了,不過他的武藝也當真不弱,百忙中一招「舉火燎天」,虎頭鉤一鎖一拉,居然鎖著了刀尖,把那柄月牙彎刀拉下。可是楊浣青還有一條銀絲鞭,彎刀掉下,鞭梢倏地伸長,勒著了他的咽喉。「女英雄,饒、饒……」饒命二字還未能說得出來,已是氣絕身亡。

  杜復叫道:「留活口!唉,可惜!」楊浣青道:「還有一個活的呢,杜叔叔不用擔心。」

  使月牙彎刀的那個軍官倒是一個硬漢,情知打不過楊浣青,拾起那柄月牙彎刀,朝著咽喉就是一抹。

  楊浣青焉能容他自盡?唰的一鞭揮出,又捲去了他的月牙彎刀,鞭梢一抖,順手就點了他的麻穴。笑道:「我專殺怕死的人,你不似他怕死,我倒不想殺你了。」

  杜復笑道:「楊姑娘,才一年不見,你的本領可又增進了不少啦。你師父好嗎?」

  楊浣青道:「好。杜叔叔你的傷怎麼樣,讓我給你敷上金創藥。」

  杜復說道:「並無大礙,金創藥遲些再敷。」把那個給點了穴道的軍官提入樹林,便即盤問他道:「你是不是完顏長之派出來的?去那裏?作何事?快快從實招來!」

  這個軍官只是麻穴被點,本來是可說話的,他卻閉口不發一言。

  杜復搜了那個業已死去的軍官身子,沒有發現任何檔,跟著再搜這個軍官,也是沒有發現。

  杜復喝道:「我看你能硬得過我的鋼刀!你說不說!」呼的一刀就朝著他的腦門劈下來。

  只聽得「噹」的一聲,楊浣青抽出那人的月牙彎刀,擋住了杜復的鋼刀,道:「這人是個英雄好漢,放他走吧!」

  其實杜復這一刀也並不是想把他殺死,當下和楊浣青一個做好,一個做歹,說道:「侄女,你不懂得,這人攜有機密文書,撞在咱們手上,怎麼可以輕易將他放了?」

  楊浣青道:「寧可不要機密文書,英雄好漢可是非得結交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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