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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鐵掌挾風,立即就向年震山劈去。白堅武跟著也拔劍出鞘,上前助攻。大家動手,心思卻有不同。楊守義是專心一意,攻敵之所必救;白堅武卻是心有雜念,想到了旁的事情去。

  白堅武心裡想道:「老三的本領何以突然精進如斯,難道他以前對我們是未曾『露底』的麼?當真這樣,那他可也是太工心計了。」

  一方面是由於有此猜疑,一方面也是因為黑鷹年震山的武功委實太強,是以白堅武的打法就以自保為主,存心看看羅浩威還有多少他未曾見過的功夫。

  年震山端的不愧有「黑鷹」之號,撕、撲、抓、拿,兇猛之極,矯捷異猛,楊守義的鐵砂掌有二十年以上的功夫,碰上他的擒拿手亦是相形見絀,鐵砂掌利於猛攻。但一近對方,年震山的擒拿手就抓向他的關節要害,以致楊守義的攻勢反而給他搶過去了。但楊守義還是奮不顧身,兩個把弟一有失招的危險,他便立即撲上去與年震山硬拼,年震山對他倒也不能不有幾分顧忌。

  老四王鵬運見三位兄長戰黑鷹不下,隨即也加入戰團,他使的是一對判官筆,雖然功力較弱,雙筆點四脈的功夫卻也是武林罕見的上乘筆法,使得甚為精妙。

  年震山以一敵三,稍占上風,以一敵四,可就有點兒左支右絀了。

  雲中燕袖手旁觀,看了三數十招,想道:「四大金剛之中,倒是以老三的快刀最為高明。老大的鐵砂掌也很不弱,老二的劍法似乎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卻是未免有點怯戰了。老四則是初生之犢,不過他的筆法倒也是頗有獨到之處。」

  又再想道:「看來黑鷹鬥這四大金剛,至多可以勉強抵敵而已,要取勝是決計不能的了。我倒是無須出手啦,不過他還有一個徒弟,這小子為何不上去幫忙師父?」

  心念未已,便聽得那面黃肌瘦的少年說道:「師父,使判官筆的這個小子我很想與他琢磨琢磨,你老人家可不可以讓給我?」

  原來年震山一向極為自大,他和敵人交上了手,做徒弟未得到他的吩咐,是不敢上去助拳的。

  年震山說道:「也好。這小子的點穴筆法和咱們的擒拿手法頗有相通之處,你就拿他練練招吧。」

  說話之際,猛的欺身進撲,一指彈向白堅武的太陽穴。白堅武大吃一驚,慌忙一招「舉火撩天」,劍鋒上削,只聽得「錚」的一聲,年震山沒點著他的太陽穴,卻把他的長劍彈開了!

  說時遲,那時快,年震山打開了一個缺口,他的徒弟高登禹便撲進來和王鵬運交上了手。年震山掌劈指戳,堵住楊守義,迫退白堅武,又立即還擊羅浩威,不讓他們過去,把「四大金剛」分作了兩邊了。

  王鵬運雙筆一分,左點「期門」,右點「氣海」,這兩處穴道都是人身死穴。高登禹冷冷道:「好小子,真有你的,手段倒是相當狠辣呢。」

  口中說話,手底的擒拿法已猛地展開,十指如鉤,兩根中指比其他指頭伸長少許,從整體的掌法看來,是鷹爪猛撲之勢,單從兩根中指的指法看來,卻又似是饑鷹的利嘴「啄」下一般,所「啄」之處,也正是王鵬運的「期門穴」和「氣海穴」。

  雲中燕心道:「怪不得黑鷹說他這門的擒拿手法和判官筆的點穴筆法頗有相通之處,原來這一『啄指』既可以用來分筋錯骨,也可以當作判官筆的筆尖。」

  高登禹從小喜歡練武,除了練武之外,就沒有別的嗜好了。故此年紀雖然不大,已是盡得乃師的衣缽真傳,那次他們師徒大鬧呂家莊,呂東岩的門下弟子盡都給他打敗,當日倘若沒有轟天雷挺身而出,呂東岩真不知道如何才能落場,因為以他的輩份絕不能和高登禹過招,恐怕只能向「黑鷹」認輸了。後來他雖然敗在轟天雷的手下,但以轟天雷的神力,他也能抵擋十招八招,只從這件事情看來就可以想見他的武功造詣了。

  王鵬運比高登禹還小一歲,他年紀輕輕,能夠列名青龍幫的「四大金剛」之內,武功當然亦是非同泛泛,但他吃虧在從未見過高登禹這種打法,一交手就給高登禹著著搶先,雖未至於毫無還手之力,也只是只有招架之功了。十招中攻那麼一兩招,不過是用來輔助防守而已。

  年震山那邊又恢復了以一敵三的局面,越打越是激烈,不過還是年震山稍占上風。

  白堅武力圖自保,不料年震山就偏偏向他猛攻。劇戰中年震山猛地一聲大喝,左拳一個「沖天炮」,上擊白堅武的下巴;右掌則拍向他的耳門,這一拳一掌有個名堂,叫做「鐘鼓齊鳴」,只要給他打著一處,就得重傷,正是他平生得意的殺手!

  楊、羅二人豈能容他施展殺手?羅浩威的刀來得快,刀光如電,唰的就向他琵琶骨斬下去,這一招並沒替白堅武化解,但卻是攻敵之所必救。楊守義也不慢,迅即橫身插進當中,一掌向年震山的胸口劈下!

  年震山老謀深算,早就把他們二人必將同時撲上以圖救友的各種打法估計在內,他之所以向白堅武施展殺手,其實正是聲東擊西之計。不過,他們二人居然使用這樣拼命的兇險打法,卻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只聽得「當」的一聲,羅浩威的鋼刀脫手飛出。原來他這一刀只顧攻敵,來得大急,給年震山反手一抓,指尖觸著了他的脈門。

  說時遲那時快,楊守義一雙鐵掌已是向他胸膛劈下。年震山剛剛打落羅浩威的單刀,來不及接續施展他最擅長的鷹爪手,只好和他硬拼。掌背一揮,左掌陰掌,右掌陽掌,一招「手揮琵琶」,敵住楊守義的「力劈華山」。

  只聽得「蓬」的一聲,年震山左掌背隱隱發麻,楊守義右掌的掌心也是火辣辣作痛。原來若是只論內功,他們兩人的功力倒是在伯仲之間,但年震山那掌背一揮,卻是蘊藏有分筋錯骨的功夫。是以比對之下,還是楊守義多吃了點虧。

  雲中燕忽地走近來,叫道:「住手,住手,誰不住手,我可就要幫他的對方了!」

  年震山吃了一驚,說道:「姑娘你何必蹚這淌渾水?」

  楊守義也是驚疑不定,說道:「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雙方都是莫名其妙,不過卻也都是暫時止手了。

  雲中燕道:「三位大哥,我和你們商量一件事情。」

  楊守義道:「什麼事情?」

  雲中燕道:「你們打得熱鬧,我也瞧得高興,不覺有點見獵心喜。請你們歇歇,讓我也玩玩如何?我想和這位名震江湖的黑鷹比劃比劃!」

  楊守義等人才知道她是來幫忙自己的,不由得大為奇怪,心裡想道:「且看年震山怎樣應付她?」

  於是大家都不作聲。

  年震山道:「姑娘,你怎的言無其信?」

  雲中燕道:「我答應你什麼了?」

  年震山道:「你說你與青龍幫乃是風馬牛不相及,何以要來幫他們和我作對?」

  雲中燕道:「不錯,我和他們並不相識,但你和我也不相識呀!你說得出我的姓名來歷嗎?」

  年震山道:「你不是和我講明瞭袖手旁觀的麼?」

  雲中燕道:「我是這樣說的,只要你們不打到我的頭上,我就不干涉你們辦案。可並沒有說是袖手旁觀?」

  年震山一想,她的確是這樣說的。「袖手旁觀」四字,她並沒有出之於口,只是自己認為她是這個意思,當下眉頭一皺,說道:「這又有什麼分別?」

  雲中燕笑道:「當然大有分別。第一,你們的人曾經打到我的頭上,不錯,你也曾向我求精,我也懲戒他們了。不過我可沒有答應你就此作罷,我的氣也還沒有消呢!第二,我只是和你比劃比劃,試試你的功夫,並非插手干預你辦的什麼差事。你贏了我,儘管繼續打下去,我決不再管,贏不了我,我也頂多試你三五十招,礙不了你的事!」

  年震山心頭火起,想道:「若不是我有大敵當前,豈能容你這小丫頭在我面前放肆?」

  但此際他雖然惱怒,卻還當真不敢和雲中燕再鬥三五十招,要知他已是強弩之末,若然再與雲中燕鬥個三五十招,縱然勝得了她,也是必定打不過青龍幫四大金剛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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