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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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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浩苦笑道:「痛快是痛快,但卻連累秦大哥也不能在此地安居了。」 秦虎嘯道:「咱們是幾十年的老兄弟,你怎麼說這個話,不過我倒是有點奇怪,咱們躲在這山村裏,金國的狗官未必知道咱們是梁山泊後人,若然知道早就該來動咱們了。這班強盜不知是什麼來歷?」 呂東岩道:「聽那青袍客的口風,這班強盜料想是衝著小弟而來。」心裏則在想道:「不知是我連累了他們還是他們連累了我,唉,我一來到凌家,就接連發生意外,只怕今後我在浙東原籍也是不能安居的了。」 秦虎嘯道:「不管是衝著誰來的,總之此地是不能再住下去了。這也正好,咱們本來要在明天一早動身去救鐵威,留下內子一人看守家門,我也放心不下,不如大家都離開這裏。」 凌浩道:「龍侄究竟怎麼樣了?你為何一見我的面就罵他?」 秦虎嘯道:「別提這小畜牲了!唉,說來痛心,明天上路後,我慢慢告訴你吧。」 說話之間,秦虎嘯的妻子和他一個武館中的徒弟來到,這弟子年紀較長,頗得他一些真傳,對師門的感情也是最厚,故此一見凌家這裏起火,就立即知會師母,一同趕來。 秦夫人道:「龍兒是不是來了這裏,怎的不見他呢?」 秦虎嘯不願妻子傷心,說道:「我已叫他先離開這裏了。你不必多問,咱們的行藏業已敗露,賊人來了一次,一定會來第二次,你得馬上離開這裏。」 秦夫人道:「好,我可以回娘家去。」她的娘家是離此三百里外一個更荒僻的山村,那個武館弟子自告奮勇護送師母,秦虎嘯知他可靠,當下囑咐幾句,夫妻便即匆匆分手。 路上凌浩說道:「呂大哥,你還未大好,不如你先回家,若是我們僥倖救得出鐵威,自當到府上再來拜候。」 他若不說這話,呂東岩倒是頗想自己回家探望妻女的,但如今凌浩說了出來,他卻是不好意思不與他們共同患難了。當下說道:「凌大哥,你這話太見外了,莫說令郎於我有恩,我這身武功,這次也是全靠你和秦大哥費盡心力才能得保全,令郎有難,我豈能袖手旁觀,作局外漢?」 凌浩是個直性子,聽了十分感動,說道:「呂大哥,你對鐵威這樣好,但願他能平安脫險,我一定要他以後好好地報答你。」時一現笑道:「鐵威侄兒做了呂大哥的女婿,那就等於是半個兒子了。這個報答比什麼報答都好。」凌浩想說的正是這個意思,笑道:「現在言之尚早,且待孩子脫了險再說吧。」呂東岩暗暗叫聲「慚愧」,勉強笑了一笑,敷衍過去。 凌浩舊話重提,跟著對秦虎嘯笑道:「秦大哥,我從來未聽你說過一次謊活,這次你瞞騙大嫂,恐怕還是第一次吧。」 秦虎嘯苦笑道:「我怎敢把那小畜牲的事情告訴她,沒奈何只好騙她一次了。」 凌浩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現在可以說了吧?」 聽了秦虎嘯說的遭遇,凌浩驚詫不已,說道:「龍侄誤於太過聰明,受了妖人誘騙,但這只是他的一時糊塗,並非做了什麼惡事,情有可原。秦兄你也不要太過責怪他了,一定要把他找回來才好。」 秦虎嘯道:「三歲小兒定八十,他現在是小糊塗,將來難免大錯。說老實話,我對他已是灰心已極,找得著找不著我都不在乎了。」原來最令得秦虎嘯傷心的不僅是兒子說謊,而是他在那青袍客的威迫之下,竟然服服貼貼,絲毫不敢抵抗。這性格和轟天雷對比起來,那是太鮮明了。 *** 秦龍飛被青袍客挾在脅下,一路飛跑,只覺風聲呼呼,好像騰雲駕霧一般,心裏又慌又亂。也不知過了多久,跑了多遠,那青袍客方始把他放了下來。 青袍客將他放了下來,和顏悅色地輕輕拍一拍他,說道:「龍飛,嚇壞了你吧?你怪不怪師父?」秦龍飛道:「弟子怎敢埋怨師尊。」青袍客道:「我這是為了你的好,你拜師之事已經給你爹爹知道,他一定不准你再練本門內功的,我若不是把你帶出來,豈不糟塌了你這個人材?」秦龍飛道:「師父苦心,弟子明白。」驚魂未定,雖然是順著青袍客的口氣來說,說得顯然甚為勉強。 青袍客哈哈一笑,說道:「好,那麼咱們師徒可以談談心了,我要你說心裏的話,不許隱瞞。這次我弄得你們父子分離,你總不能不擔著一點心事吧?」 秦龍飛道:「我怕爹爹不能原諒我。」 青袍客道:「好,你肯對我說真話,我很高興。你的難題,我會想法給你解決。」 青袍客默然如有所思,過了約半炷香的時刻,緩緩說道:「你爹爹那裏倒是不用擔心,待你功夫練成之後,在江湖上闖出了大名頭,而又並無他所料想的禍害發生,他自會明白他是杞憂,原諒你。我為你擔心的倒是另一件事情。」 秦龍飛聽他說得「有理」,想道:「不錯,事已如斯,我也唯有練好武功,待得出人頭地再說了。」但聽到了青袍客最後的那一句話,心裏又不禁有點怔忡不安了,連忙問道:「師父擔心的是什麼?」 青袍客道:「呂東岩和你爹爹與及凌浩是好朋友,我傷了他,而你卻是我的弟子,有了這層關係,你的爹爹是個重朋友要面子的人,只怕他本來想要原諒的也不敢認你了。」 秦龍飛心裏一涼,說道:「這可如何是好?」 青袍客道:「其實我也並非和呂東岩有甚深仇大恨,只不過想試試他的功夫,一時錯手,打傷了他,我也是後悔得很。唉,這個樑子,只怕還得指望你來給我化解。」 秦龍飛苦笑道:「我自身也是難以得他原恕,卻又如何能為師父化解?」 青袍客忽地笑道:「龍飛,你定了親沒有?」 秦龍飛怔了一怔,說道:「沒有。師父,你問這個幹嗎?」 青袍客道:「鄉下的庸脂俗粉,當然是配不上你。好在你爹爹沒有給你定親,不然我也要為你可惜了。嗯,徒兒!你想不想要一個才貌雙全的媳婦兒?」 秦龍飛道:「師父,你老人家不是和我說笑吧?咱們正說著正事——」 青袍客笑道:「我說的可正是正經事呢,你聽我說。」 「呂東岩有個女兒,名叫玉瑤,今年才十八歲,不但是武功已得了乃父真傳,拳腳劍掌件件皆能;而且還通曉琴棋詩畫,樣樣出色。至於說到相貌,不是我誇讚她,我行走江湖幾十年,還未曾見過像她這樣標緻的姑娘!」說至此處,青袍客似笑非笑地望著秦龍飛道:「像這樣才貌雙全的女子,你真是點了燈籠也沒處找的。你有沒有意思?」 秦龍飛想不到他說的是呂東岩的女兒,呆了呆,連忙說道:「使不得,使不得!」 青袍客笑道:「什麼使不得?這正是一舉兩得之事。你若做了呂東岩的女婿,他愛惜你還來不及,還會說你的壞話嗎?那時我沾了你的光,我和他結的樑子當然也是不解自解了。」 秦龍飛道:「師父,不是這個意思。你不知道,凌鐵威,他,他——」青袍客道:「他怎麼樣?」 秦龍飛定了定神,恢復了幾分清醒,接下去說道:「這位呂姑娘是凌鐵威的。」 青袍客道:「他們已經定了親嗎?」 秦龍飛道:「那晚我聽得凌伯伯和呂東岩談起他們的事情,凌伯伯雖然沒有明白他說出為兒子求婚二字,但語氣中卻是聽得出來的。」 青袍客道:「那麼說他們就是還未定親了。」 秦龍飛道:「呂東岩說他女兒年紀還小,凌鐵威的傷也還未痊癒,所以『這件事情』,他想以後再談。他所說的『這件事情』想必是指婚事。不過,既然凌伯伯有意討呂家的姑娘做媳婦,我卻怎好——」 青袍客打斷他的話道:「你看他們二人那晚的談話,呂東岩是不是有點不願意?」 秦龍飛道:「好像是有這麼一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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