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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但轟天雷受了這樣的「侮辱」,縱然明白雲中燕實是好意,心中也還是氣憤難平,臉上的神色可不是裝出來的。

  天色已經大白,雲中燕道:「扶這小子上車吧。」

  轟天雷道:「不用你們貓哭老鼠假慈悲,老子自己會上。」攀著車轅,翻身跨上騾車,「咕咚」一聲,跌進車廂,再爬起來坐好。他裝作疼痛不堪,倒也還裝得真像,雲中燕肚裏暗暗好笑:「想不到這個小子居然也會做戲。」

  卓合圖道:「這小子也真倔強。好,請公主上車吧。」

  一切照昨天的樣子,雲中燕和轟天雷同坐在車廂裏面。

  轟天雷怒氣未消,哼了一聲,把身子伸成一個「大」字,躺了下來,雙眼狠狠地瞪著雲中燕。

  雲中燕道:「好呀,你這小子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哼,不是看在國師的份上,非打你三十鞭不可!」

  車廂是有厚布作蓬的,前面駕車的武士只聽得見她的說話,可看不見她的表情。

  雲中燕說話似乎是怒氣沖沖的樣子,臉上可堆滿了笑容,連連向轟天雷使眼色。

  轟天雷性子倔強,卻非愚笨,心裏想道:「莫非她是有什麼秘密要告訴我?」

  果然雲中燕使過眼色,便低下頭來,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兩句話。她用上傳音入密的功夫,而且是咬著耳朵來說的,駕車的武士只聽見她剛才的罵聲。

  這兩句話如同蚊叫,但在轟天雷聽來,卻似晴天霹靂了。他忍不住「呀」的一聲叫了出來。雲中燕連忙掩住他的嘴,裝作幸災樂禍的樣子笑道:「好,活該,活該。撞破了頭那才更好呢!」駕車的武士以為是因車子顛簸的緣故,以致轟天雷的頭撞著了廂壁,倒是不敢不小心駕馭了。

  雲中燕在轟天雷耳邊說的,正是時一現昨日教她說的那兩句話,她是用轟天雷的鄉音說出來的。

  這兩句話是:「不聽話打你屁股;乖乖聽話,給你好玩意兒。」

  你道轟天雷聽了這兩句話何以如此吃驚?原來這正是他小時候,時一現每次來到他家,最歡喜說的兩句話,幾乎變成了他和轟天雷說話的口頭禪了。

  他小時候時一現最疼愛他,時一現是天下第一神偷,每次到來,都會為他帶一兩件偷來的新奇玩物,送給他的時候,臉上就總是帶著笑容,說這兩句「警告」他的說話,有時因為他實在頑皮,也會以假當真,輕輕地打他幾下屁股。

  轟天雷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雲中燕剛才打他屁股,固然是為了給他推血過宮,但另外卻也還有一重暗示的。

  她能夠用他的鄉音說出這兩句話,不問可知,當然是時一現告訴她的了。「為什麼時叔叔竟會把她當作自己人呢?」轟天雷不禁大為奇怪了。

  雲中燕似乎知道他的心意,在他耳邊又悄悄說道:「你想知道時一現為什麼會告訴我這兩句話嗎?我告訴你吧,我是用吳用那本兵書,換來他這兩句說話的!」

  轟天雷不能使用傳音入密的功夫,眼光中仍然流露出驚疑的神色。

  雲中燕微微一笑,在他耳邊悄聲說道:「你的時叔叔已經相信我了,你還不相信我嗎?」

  轟天雷方始恍然大悟,不禁又是感激,又是慚愧,心裏想道:「怪不得她罵我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原來她果然是一個有俠義心腸的奇女子,是誠心幫忙我的。為了取信於我,她竟不惜用那本兵書向時叔叔表明心跡,換回這兩句說話。」

  至此轟天雷已是再沒疑心,但苦於有口難言,只好點了點頭,眼光中流露出信任與感激之意。

  雲中燕說道:「你的時叔叔已經知道你是被押往羊角峒的了,另外耿電也已趕去你的家裏報訊啦。你的師父和爹爹會來救你的,所以你必須抑制你暴躁的脾氣,忍耐一時,只要你相信我,一有機會,我也會想法讓你脫身的。不過,在那些人的面前,你還是要裝作十分痛恨我的樣子。你明白了嗎?」

  烏蒙騎馬傍著車子走,問道:「公主,這小子是不是服貼了一點?」原來這輛車子走過山坳轉彎之處,顛簸得十分厲害,車蓬揚起一角,烏蒙雖然聽不見他們的私語,卻剛好看見雲中燕彎腰頭,好像是和轟天雷說話。

  雲中燕吃了一驚,心裏想道:「這人內功精深,我雖然是用了傳音入密的功夫,也還得當心才好。」當下偷偷向轟天雷使了個眼色,轟天雷罵道:「你這妖女毒打了我,卻又來貓哭老鼠假慈悲,我才不要你敷傷呢!」

  雲中燕苦笑道:「烏蒙,你聽見了沒有,我給他敷傷,他還罵我!你說這小子該不該打?」

  烏蒙給她騙過,笑道:「既然他死不了,那就讓他受點活罪吧。」

  雲中燕道:「對啦,不是國師說要留人,我才不想理睬他呢。」說罷,拿出了金創藥來,當真就給轟天雷敷上。

  轟天雷暗自想道:「耿電輕功雖好,一來一回,恐怕也得十天八天。但願我的功力早點恢復,我的師父一來,我就可以和師父裏應外合,闖出去了。雲中燕對我雖好,但她畢竟是蒙古公主的身份,我能夠自己闖出去,就用不著連累她了。」

  ***

  轟天雷思念師父,他的師父也正在掛念著他。

  這一天他的師父秦虎嘯提早散館,帶了兒子龍飛,到凌家吃晚飯。這是轟天雷的父親凌浩早上和他約好的。

  兩個老朋友談得高興,談到三更時分,秦虎嘯幾乎忘記要回家了。

  兩人自是免不了要談起轟天雷,凌浩說道:「威兒已經去了兩個多月,尚未回來,我委實有點擔心呢!」

  秦虎嘯道:「在呂東岩家中,料想不至於出什麼事的。」

  凌浩說道:「他在呂家,我自是放心得下,我擔心的是他的梁山之行。」

  轟天雷往梁山找吳用兵法之事,秦龍飛可並不知道。原來秦虎嘯因為茲事體大,俗語說「知子莫若父」,他恐怕兒子藏不著秘密,是以特地叮囑老友轟天雷的父親,不要把這件事說給他的兒子知道的。如今凌浩一時疏神,卻說出來了。

  秦龍飛果然就問道:「凌大哥不是到呂家拜壽的麼,怎的又要到梁山去?這梁山是不是就是一百零八條好漢當年在那裏聚義的那個梁山?」

  秦虎嘯道:「不關你的事,你就不要多問。」說罷回過頭來,再對凌浩說道:「梁山之行,自是可能有點風險。不過鐵威的本領我是知道的,在江湖上除非是碰上第一流的高手,否則他諒也不會吃虧。」

  秦龍飛給父親說了兩句,心裏很不舒服,想道:「俗語說至親莫如父子,唯有我的爹爹,卻好像對凌鐵威比我還親。凌伯伯也是,我爹爹這樣疼他兒子,他卻把我當作外人,有什麼秘密也要瞞著我。」

  心中正在氣惱,只聽得父親又在說道:「不是我稱讚令郎,這孩子確實是要比我的龍兒出色多了。」

  凌浩連忙說道:「那裏的話,依我看來,龍侄倒是要比他聰明得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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