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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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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玉瑤叫道:「凌大哥別受他們的騙,咱們大不了是一死而已,咱們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如今能夠同年同月同日死,那也很好呀!」 呂玉瑤是在劇鬥之中衝口而出說這番話的,她可無暇思索這番話是否得當。她平時喜歡聽彈詞說書,正因為無暇思索,一下子就把彈詞上的「套語」衝口說出來了。 石攻哈哈笑道:「你這黑小子倒是好福氣,居然有這麼一個標緻的妞兒願意和你同生共死。好呀,你這小妞兒既然甘心陪了情郎喪命,那就成全你吧。」 獨孤雄叫道:「還是活擒的好!」 石攻笑道:「獨孤兄請放心,我是嚇嚇這小妞兒的。不過,她若不知好歹,性命不要她的,折磨卻是難免的了!」 呂玉瑤柳眉倒豎,斥道:「狗嘴裏不長象牙,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石攻笑道:「我不殺你,你倒要殺我了?但只怕你不能如願吧?嘿、嘿,我倒有憐香惜玉之心呢!」 轟天雷聽了她那兩句話,心裏不由感到一陣甜絲絲的,叫道:「瑤妹,你衝到我這邊來。對,咱們要死也死在一起!」本來呂玉瑤一向就要他以兄妹相稱,但他卻總是叫她做「呂姑娘」,這次還是他第一次從口中說出「瑤妹」二字。 呂玉瑤得他提醒,心道:「不錯,我還未曾施展我的輕功呢,為何不試一試?倘能和凌大哥會合一起,彼此可以照應,死了也有個伴兒。」原來她因為欠缺對敵的經驗,一被敵人聯手夾攻,就只知道拼命廝殺,壓根兒沒有想到逃跑。 那中年婦人好似知道她的心思,笑道:「小妞兒想去會情郎麼?嘿,嘿,除非你勸他投降我們,否則你們今生可是休想在一起了!」呂玉瑤唰的一劍向她刺去,石攻橫刀一擋,「噹」的一聲,將她的長劍格開,笑道:「花大娘是為了你好,她的話你應該好好想想。」 呂玉瑤罵道:「放你的屁!」「玉女投梭」、「白虹貫日」、「李廣射石」,接連幾招進手的劍法,暴風驟雨般地向石攻刺去,作出一副拼命的樣子。 石攻笑道:「小妞兒當真要拼命麼?」心裏想道:「獨孤雄不許傷她,這可就有點難了。」心念未已,呂玉瑤忽地一個「細胸巧翻雲」,倒縱出一丈開外。中年婦人急步搶上,呂玉瑤一飄一閃,水蛇遊走似的,走的是「之」字路,轉眼間已是擺脫了他們的糾纏。 那中年婦人道:「小妞兒當真跑了?哼,哼,還是跑不了的!」 只聽得嗚嗚聲響,兩枚鐵蓮子迎面飛來,呂玉瑤側身一閃,腳步未穩,另外兩枚鐵鏢又是迎面飛來了。原來這婦人的暗器功夫雖然不是第一流的功夫,手法也頗巧妙,她的暗器是從呂玉瑤頭頂飛過,到了前面再掉頭的。 呂玉瑤只好舞劍防身,那婦人的暗器層出不窮,把呂玉瑤打得手忙腳亂。本來呂玉瑤的這套劍法,用來對付這個功力比她稍遜的中年婦人的暗器,是足可防身有餘的,只因她已劇鬥了半個時辰,氣力不比剛才,這才只能勉強招架了。 石攻哈哈大笑,大踏步便走過來,說道:「對啦,花嫂子,我攔住她。你用暗器打她穴道!」 眼看石攻就要來到她的面前,忽聽得叮叮之聲,不絕於耳,那中年婦人打來的暗器不知怎的,全都墜地! 石攻的武學造詣畢竟較為高明,看得出那人是用「天女散花」的手法,把一塊石頭捏碎了變成砂子灑出來的,他們家傳的「奪命神砂」也有這個打法,可是他卻沒有綿掌碎石成砂的功夫。而要用一粒砂子打落一枚錢鏢,這份功力,他更是做不到了。 更令他驚詫的是,那人打落了花大娘的暗器,人卻還沒露面! 那中年婦人尚未知道自己的暗器是給對方用什麼打下來的,也不知道這人是在那裏,她的暗器功夫在江湖上算不上第一流,在自己這群人中卻是數她第一,此時她的暗器莫名其妙的給人打落,自覺失了面子,不由得惱羞成怒,便即罵道:「有膽量的就站出來,鬼鬼祟祟的躲在暗處算得是什麼好漢!」她只道這個人一定是躲在近處,否則豈能將她的暗器打落? 石攻連忙噓了一聲,那中年婦人怔了一怔,說道:「石三哥,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怕小賊暗算,老娘可是不怕!」石攻見她尚未省覺,無可奈何,只好皺起雙眉,低聲說道:「花嫂子,你走了眼啦,你瞧——」 中年婦人吃了一驚,朝著石攻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年約二十有多、三十未到的穿看藍布長衫的漢子,在距離他們百步之外的山坡出現,正向著他們這邊走來。手裏搖著一把摺扇,看樣子像是個落魄書生。 時節已是十月中旬,南方的冬天雖然來得遲,還沒下雪,氣候亦已是相當寒冷的了。這人只是穿著一件薄薄的藍布長衫,手裏還搖著摺扇,顯然不是常人。 中年婦人驚疑不定,說道:「石三哥,你,你以為是他?」那人並沒起步奔跑,就像普通人走路的樣子,可轉眼間就到了他們的面前,冷冷說道:「不錯,打落你暗器的是我。我是明人不做暗事,並沒躲躲藏藏!」 花大娘這一驚才當真是非同小可,要知暗器飛到百步之外已是難能,而這人還打落了她的暗器,自己連他用的是什麼東西都未知道,這人的暗器的功夫,顯然是比她高明得不知多少了! 「先下手為強!」花大娘心裏想道。手裏暗藏著六把飛刀,只待那人再近一些,她就要施展,「六龍並駕」的飛刀絕技。 畢竟是石攻的江湖經驗老到一些,忙道:「花嫂子不可造次!」向那人施了一禮,說道:「閣下是誰,因何與我們作對?」 那人搖了一搖摺扇,淡淡說道:「我現在也不知道是否要和你們作對。且待我問一句話!」 石攻道:「閣下想要知道什麼?」他只道這人是要問他,不料這人卻回過頭向著呂玉瑤問道:「請問姑娘,呂東岩是你何人?」 呂玉瑤也摸不清這人的來歷,心想:「爹爹可沒有這樣年輕的朋友。」不知是禍是福,便即實話實說:「是我爹爹,怎麼樣?」 此言一出,那人忽地掉轉頭來,道:「現在我是和你們作對了,你們若要性命,趕快滾開!」 花大娘早有準備,登時六柄飛刀一齊向他擲去! 六柄飛刀,幻成一片銀光,倏地散開,從不同的方位,向著那人飛去,上中下三盤要害,全都在刀光籠罩之下! 那人不慌不忙,把摺扇輕輕一揮,冷冷說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只聽得叮叮之聲,宛如繁弦急奏,也不知他用的是什麼手法,竟然能夠這樣又快又準,把六柄不同方向的飛刀全都撥打回去! 那中年婦人嚇得雙腿也都軟了,原來這六柄反打回來的飛刀,竟然和她擲出去的手法一模一樣,也是從六個不同的方位飛來。她的暗器功夫練得還未到家,使這一招「六龍並駕」,只知道如何發刀傷人,卻不知道如何招架。情急之下,雙腿一軟,只好雙手抱頭,倒在地上,骨碌碌地從山坡上滾下去。 飛刀掠過,只覺頭皮一片沁涼,耳邊隱隱聽得那人說:「念在你是個婦道人家,饒你一命!」花大娘把手一摸,這才發覺只是被削了一片頭髮,並沒受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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