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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呂東岩涵養再好,也禁不住動起怒來,說道:「年震山,你竟敢這樣藐視於我!」

  年震山哈哈一笑,說道:「老哥,你誤會了。我是請你『指點』他,不是要你『指教』他。當然,若是你肯親自出手指教他,在他更是求之不得。」

  呂東岩因為自己說過,任他劃出道兒的說話,只好忍著氣道:「閒話少說,你要我怎樣指點他?」

  年震山緩緩說道:「聽說你有四個徒弟,還有一個早已在江湖上露了頭角的姨甥,也算得是你的半個徒弟。我說過我們師徒今日來此是為了以武會友,倘若只是我領教你老哥的功夫,豈不是把他們小一輩的冷落了。也該讓他們會一會呀!」

  呂東岩道:「哦,你的意思是要師對師,徒對徒?」暗自想道:「這少年雖是面黃肌瘦,但兩邊太陽穴墳起,顯然內功的造詣已是不凡。我門下的四個弟子恐怕不是他的對手,只有大成或許可以應付得了。」

  年震山道:「你親友中的晚輩,若要指教小徒,一樣歡迎。」

  高登禹走出院子,當中一站,說道:「呂老英雄的門人晚輩甚多,為了省事起見,我想請他們一齊上來指教!」

  年震山跟著就說:「對,車輪戰太花時間,還是並肩子上的好。小徒志在以武會友,當然是點到即止的。又即使他是僥倖勝了,功夫也一定還有不到之處,要請呂老哥不吝指點。」

  此言一出,呂東岩門上的四個弟子都是勃然大怒。

  「好,小子膽敢口出狂言,待我來教訓你!」脾氣最急躁的三弟子呂剛首先衝了出去,他是呂東岩的侄兒。

  大弟子趙岳叫道:「讓我先上!」

  二弟子華岱和四弟子周應幾乎也是同時跑出,一個叫道:「割雞焉用牛刀,大師兄,你讓給我!」一個喝道:「好小子,未曾動手,就吹大氣!我是本領最不濟的弟子,你也不見得就能贏我!」

  四個弟子都是欠缺江湖經驗的少年,一窩蜂地爭著出來,做師父的呂東岩不由得皺了眉頭,正想喝令他們退下,可是已經遲了!

  四弟子周應話猶未了,眼睛一花,年震山的那個面黃肌瘦的弟子已經撲到了他的面前。

  高登禹面黃肌瘦,身手可當真是矯捷之極,只聽得他嘿嘿一聲冷笑道:「是麼?」眾賓客連他用的是什麼手法還未曾看清楚,便聽得「卜通」一聲,周應已是給他摔出數丈開外!

  呂東岩早已看出他的本領非凡,但卻想不到竟是如此厲害,大吃一驚,心裏想到:「這可是大擒拿手的分筋錯骨手法呀!分筋錯骨也還罷了,他還兼有小天星的掌力。看來只怕丘大成也未必打得過他,我這四個徒弟恐怕要大大的出醜了。」

  四個弟子是幾乎同時撲上去的,周應吃了虧,大弟子趙岳和二弟子華岱已經趕到,呂東岩要顧著自己的面子,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叫他們退下了。

  高登禹哈哈笑道:「對啦,你們還是並肩子上的好!」大笑聲中出手如電,一個「陰陽雙掌」碎擊趙岳面門。趙岳不愧是呂東岩的首徒,立即霍的一個「鳳點頭」,雙臂一架,使了一招攻中帶守的「橫架金樑」,勉強拆開對方的招數。二弟子華岱長拳搗出,立即猛擊高登禹的後心。

  高登禹背後好像長著眼睛,一擊趙岳不中,迅即變招,反手一抓,冷冷說道:「請恕我不能接受你的教訓,對不住,得罪啦!」

  「喀嚓」一聲,華岱的手腕脫了臼,三弟子呂剛怒道:「你敢動手傷人!」猛衝上去,右手揮拳,左臂扶人。

  高登禹道:「對不住,我拳頭沒長眼睛。多謝你提醒,這次我小心點兒就是。」呂剛一拳打了到來,他不躲不閃,一個「順手牽羊」已是抓著呂剛的虎口,將他摔了出去。他是一手扶著二師兄的,他一摔倒,華岱也就變成滾地葫蘆了。不過他倒是言而有信,這次並沒有令呂剛受傷。

  趙岳是首徒身份,明知不敵,也只好硬著頭皮上去。高登禹笑道:「趙兄,你是『牛刀』,你肯指教,真是給我臉上貼金了。」這話是針對他的師弟剛才所說的「割雞焉用牛刀」這句話的。

  就在他說這三句話的時候,他已是閃電般地攻出了七招,分筋錯骨手法招招凌厲,趙岳已是竭盡所能,勉強接到了第七招,實在是無法抵禦了,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搖搖晃晃地直向後退,他不是給擊中的,而是給對方的小天星掌力震傷的。

  高登禹停下腳步,淡淡說道:「獅子撲兔,牛刀割雞,原來不過如此,領教了!」

  四弟子一敗塗地,呂東岩氣得面色發青!

  「呂老英雄門下,不知還有那位要來指教?」高登禹淡淡說道。猖狂的神態雖然沒有顯露,得意的心情已是見之辭色。

  忽見衣袂輕飄,屏風背後突然閃出一個少女,說道:「我替爹爹領教你的高招!」

  原來呂玉瑤早就躲在屏風背後偷看,她見四個師兄一敗塗地,忍不住就出來了。

  呂東岩吃了一驚,說道:「玉兒,你,你——」他要說的是「你怎麼不聽我的吩咐,擅自出來?」話到口邊,忽地一想,這樣說豈不是更長敵人志氣?

  正在他底下的話欲說未說之際,呂玉瑤已是搶著說道:「爹,我也算得是你的徒弟呀,人家要伸量你門下弟子,難道還能由你親自發付嗎?」

  「對,呂小姐家學淵源,正該替令尊掙個面子。」年震山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一個哈哈說道。

  呂東岩給年震山的說話逼住,更不便叫女兒退下了。

  「哼,分明是你想要徒弟出頭露面,卻拿我的徒弟消遣!不過玉兒的本領是比她的師兄要強一些,沒奈何也就讓她試一試吧。這臭小子倘敢傷了我的女兒,我也只好不顧身份了。」呂東岩暗自準備,女兒若有閃失,他就要把高登禹斃於掌下。

  年震山好似窺破呂東岩的心神,緊緊地靠近他的身旁,笑道:「呂姑娘剛才沒有在場,也許沒有聽見我的說話,我再說一遍,小徒只是以武會友,亦即是說這場比武只是點到即止。不過拳頭刀劍,都沒長著眼睛,倘有誤傷,也只能各安天命!」

  高登禹接著說道:「呂老英雄請放心,令嬡肯予指教,我是寧可讓她傷了,也決不敢放肆誤傷她的。」

  呂玉瑤柳眉一堅,怒道:「誰要你讓!廢話少說,亮兵刃吧!」一來她是因為自知氣力較弱,掌上的功夫,決比不過高登禹;二來她也不願意和一個陌生的男子動手動腳,以免肌膚接觸,失了閨秀的身份。

  高登禹哈哈一笑,道:「我的兵器就是一雙肉掌,呂姑娘不必顧忌,儘管進招!」

  呂玉瑤唰地拔出劍來,說道:「好,這是你自己說的,傷了可別怪我。接招!」

  高登禹讚道:「好劍法!」話猶未了,倏地便是一個盤旋,欺到呂玉瑤的身前,展開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硬搶她的寶劍。

  呂玉瑤一劍刺空,吃了一驚,想道:「怪不得四個師兄敗在他的掌下!」劍隨身轉,立即變招,反手削他右臂。

  這一變招迅速凌厲,高登禹也不禁暗暗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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