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風雲雷電 | 上頁 下頁


  石元說道:「不錯,他在江南幹了好幾樁得罪黑道朋友的事情,有一次聽說還曾偷過史彌遠丞相家中的寶物,那一次就累了許多官兒和著名的武師。可是他每次做案都是蒙著面巾,來去如風。江南的朋友也是和咱們一樣,兀是沒人見過他的廬山真面!」

  孟青河道:「原來如此,他是從江南跑來的,怪不得我連他的綽號都不知道。」

  方震說道:「這廝詭計多端,綽號叫黑旋風,可是和梁山泊那個莽夫黑旋風,卻正是完全兩樣!」

  玄經道人淡淡說道:「也還是有一樣相同的,最初給他這個綽號的人,可能因為他與那個梁山泊的黑旋風同樣是個好漢。」

  石元眉頭一皺,心道:「這牛鼻子臭道士也不知道忌諱,竟贊起敵人來了。」

  但因這玄經道人劍法極高,他正要倚仗他作為臂助,是以心裡雖然不悅,卻也不便說他。

  孟青河道:「石莊主,你又是怎樣和這黑旋風結上樑子的?」

  石元說道:「你知道我們石家是武林世家,大同府的望族,難免會得罪人。有一天早上,這廝在我家祖宗牌位前面的供桌上留下一封信,而且還是用匕首插著對正靈牌的,你說可不可惱?」

  孟青河道:「信上說的什麼?」

  石元似乎有點尷尬,半晌說道:「不外是些責備我們的說話,自命是俠義道,要我們悔過,否則就要和我們過不去之類的言語。」

  原來那怪俠黑旋風,在信上羅列了他們石家各人歷年來所做的壞事,某年某月某日強搶民女;某年某月某日迫死佃戶;某年某月和官府勾結,包攬辭訟,欺壓善良;某年某月某日,暗中搶劫客商等等。最後嚴詞警戒他們,若不悔改,必有惡報!

  石元接著說道:「憑我們石家的威名,豈能給他嚇倒?是以我們一面訪查是那個吃了老虎心、豹子膽的傢伙,敢在我家寄簡留刀,一面也稍微防範嚴些。但也還不曾將他放在心上。不料第二月他又來留刀寄簡,說的仍是同樣的話。」

  孟青河道:「這一次你們也沒發現他的蹤跡?」

  石元面上一紅,說道:「第三個月又來一次,慚愧得很,接連三次,我們都是連他的影子也沒見著。」

  楊大熊道:「連接三次,都未見有甚行動,想必他是怕了你們石家的威名,只是雷聲大雨點小了。」

  楊大熊的馬屁拍到馬腳上,石元勃然怒道:「你是嘲笑我不是?」

  楊大熊叫起「撞天屈」來,說道:「我怎敢嘲笑你石老爺子,我不怕你的奪命神砂嗎?這樣說,他是做了對不住你們石家的事了,但我並不知道,你又怎能怪我?」

  胡軒說道:「石兄息怒,這廝既然也是你家的仇人,你就說出來大家一同商量商量。」

  石元說道:「初時我們也有楊老弟的想法,以為對方只是虛聲恐嚇,過了幾個月沒事發生,戒備也就漸漸鬆懈了。

  「本來我們的子侄是經常在外面跑的,自從那人留刀寄簡之後,大哥便有了戒心,吩咐大家守在家裡,除非有緊要的事情,否則不許單身外出。

  「但我們石家既是武林世家,大同望族,自是免不了有些非辦不可的事。在那人第三次留刀寄簡之後的一個月,恰值楚州的知府做壽,我們和這位知府大人交情甚厚,不能不派人前往祝壽,若在平時,應該是大哥親自去的,現在因為怕那人乘大哥外出,進莊偷襲,是以這份賀禮改由大侄子送去。

  「我這大侄子武功已得大哥的衣缽真傳綿掌擊石如粉的功夫,出道以來未逢對手,我自問也還比不上這個侄兒。大哥還不放心,叫他喬裝打扮,混在一隊騾馬客商之中,前往楚州。

  「大侄子和那騾馬商約定在縣城會合,不料他出門之後,第三天那個商人來到我家,卻說沒有見著他,催他快點動身,否則他們恐怕不能等候。

  「這一下把大家嚇得慌了,大哥叫家丁到縣城查問,竟是誰都沒有見過我們這位侄少爺!」

  孟青河道:「令侄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失了蹤麼?」

  石元咬牙切齒地說道:「第二天清早,正是我打開大門,只見一個革囊掛在簷頭,大門上還有一張大紅禮帖,寫著『薄禮一份,敬祈哂納』八個大字。我一看就知不妙,忙叫大哥來看。」

  楊大熊好奇心起,說道:「革囊裡是什麼東西?」

  胡軒已經猜到幾分,忙瞪師侄一眼,示意叫他不可多問。

  石元喘過口氣,接著說道:「革囊裡是一顆血肉模糊的首級,雖然血肉模糊,我們自己人還是能夠認出來的,是我那可憐的大侄兒的首級!」

  孟青河是知道這位石家莊的少莊主的,心裡想道:「他家這位少爺恃著家裡的勢力,本身武功又極高強,出道幾年,倚勢橫行,武林同道,對他已不知有多少怨言了。給他欺負的那些人才可憐呢!」

  當然這話乃是悶在肚中,不敢說出來的,口頭上還不能不表同仇敵愾之心呢。

  此事本在大家意料之中,但由石元親口說出,眾人仍不禁毛骨驚然悚然。胡軒道:「這廝如此狠辣,真是可恨!」

  石元說道:「還有呢!」

  方震駭道:「還有更厲害的手段?」

  石元道:「我們在大同府開有七家當鋪,有數千畝良田。最大的一間當鋪是利來號,年中入息也有數萬兩銀子,是由我這一房的子侄做朝奉的。

  「就在我那大侄子的首級送來的第二天,利來號也出事了,朝奉莫名其妙的死在床上,後來請來了這位玄經道長驗屍,才看出是受了奇門七絕掌之傷!」

  方震道:「奇門七絕掌?那正是這廝的『毒掌』了?」

  石元道:「這次那廝沒有留下字跡,但第三次卻又有了。」

  孟青河道:「居然還敢接二連三,哼,這真是欺人太甚了!」

  他是知道石家的諸多惡行的,心裡卻在暗自想道:「惡人自有惡人磨,也該有這麼一個黑旋風懲戒懲戒他們石家才對!唉,我若不是為了保全虎威鏢局,真不該來蹚這淌渾水。」

  石元咬牙切齒,接著說道:「過了幾天,東鄉發生農戶抗租的事情,三房的人前往收租,被人吊死在村頭的一棵樹上。這兩個人的本領,雖然算不得一流高手,尋常的壯漢,百十個也是近不了他們的身子。」

  孟青河道:「不用說又是那黑旋風的所為了?」

  石元恨恨說道:「誰說不是呢?這次在樹上釘著一封信,信中直認利來號的命案和這次命案,都是他一個人做的,還警告我們,不許我們追究,否則三宗命案,只不過是開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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