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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二


  葉慕華喝了口茶,緩緩說道:「小金川冷家叔侄和蕭志遠他們盼望媛兵,有如大旱之望雲霓,目前咱們雖然不能立即赴援,但也應該和他們先通一個消息。我的計劃是早則半月,遲則一月,咱們的隊伍經過休養整頓,就可以再與清兵交鋒,給他解圍了。先告訴他們,他好讓他們安心,還有一件更緊要故事,是要他們提防內奸。」

  宇文雄瞿然一省,說道:「是啊,葉凌風這奸賊在這裏已是陰謀敗露,但小金川那邊還未知道。只怕他又要到那邊去打什麼壞主意了。他和蕭志遠是結拜兄弟呢。好,我們明日一早就去。」

  葉慕華道:「一點不錯,我正是擔心這件事情。清軍封鎖小金川十分嚴密,你們此去,必須份外小心。」

  宇文雄所料不差,就在他們談論此事之時葉凌風已然是單騎潛入小金川了。

  葉凌風是怎樣潛入小金川的呢?且說清軍敗退,身為統帥的葉屠戶逃在最前,逃得最快,直到逃入了自己的防地,聽說並無義軍追擊,這才得以心神稍定,下令安營。

  營雖「安」了,心卻還未能安。平日裏威風凜凜的葉屠戶,此時就像一隻打敗了的公雞似的,羽毛剝落,垂頭喪氣,在「帥帳」裏繞帳彷徨,唉聲嘆氣地道:「這怎麼好?這怎麼好?我已經報上朝廷,誇下海口,說是咱們父子裏應外合,定然可以把叛軍一舉盡殲。不但誇下海口,而且給你預先領了功了。朝廷對咱們父子也真不薄,賞給我兵部尚書銜,全權督辦四川軍務;你也得了個『記名總兵』的劄子。好啦,想不到如今都落了空,咱們非但沒有盡殲叛軍,反而吃了這損失慘重的大敗仗!朝廷降罪下來,這可怎麼是好?最糟糕的是你的身份又已給他們識破,趕了出來,以後想再混進叛軍裏去也不可能了。唉唉,這回可真是一敗塗地,連補救的辦法都沒有了!廷兒,你一向聰明,你給為父的想想,可、可還有什麼辦法沒有?」

  葉凌風道:「爹,你別盡吵,我心裏比你更煩。你一吵,我更是想不出辦法了。」

  葉凌風豈只「心煩」而已,他實在要比他的父親更要心慌。

  要知若果他的真面目未給戳穿的話,他還可以混在義軍之中,看風使舵。但如今他的叛徒面目已露,則只有與義軍公開為敵了。

  他想起了宇文雄咬牙切齒要殺他的那股神氣,他想起了葉慕華拔劍怒斥他的神情,他想起了鍾秀「翻臉無情」,狠狠打在他面上的那一巴掌——不,豈只是這三個人?如今他已變成了武林公敵,那一個英雄好漢還能放過了他?尉遲炯夫妻定然非殺他不可,最後,還有一個他最最恐懼的師父江海天,葉凌風越想越慌,不寒而慄。

  跟隨葉屠戶的兩名「戈哈什」(是最低軍官品級的護兵)打了兩盆洗臉水進來,說道:「大帥和公子請洗洗臉。公子,你也要更衣吧,我們都給你準備好了。你看這套新衣合不合身?」葉屠戶雖在敗軍之際,但官架子還是擺得十足,也還少不了有人服侍他的。

  葉凌風身上穿的還是原來那套義軍統領的軍裝,經過了一天的苦戰,衣裳早已開了幾處裂縫,而且是沾滿血漬的了。他的臉孔給鍾秀打得皮開肉裂,也是一臉血汙。可是葉凌風卻不去洗臉。

  葉屠戶道:「廷兒,你擦擦臉吧,精神些。」葉凌風忽道:「不,這樣最好。爹,我想出辦法來了!」

  葉屠戶喜道:「什麼辦法?」葉凌風道:「我到小金川去,相機行事。說不定還可以來個裏應外合,把冷天祿這股叛軍吃掉。這麼樣,咱們雖然不能消滅援川的叛軍,但攻破小金川更是大功一件!」

  葉屠戶沉吟道:「你混進小金川去,好雖是好,但只怕太冒險吧。」

  葉凌風道:「爹,只要你加強戒備,把小金川封鎖得水洩不通,不放任何人進去,那麼我也就不至於有什麼危險了。小金川那邊都知道我是義軍統領,蕭志遠又是我的八拜之交,他們一定會相信我的。」

  葉凌風不是不怕危險,但事到如今,他也只好賣命去幹了。他自知罪大惡極,決不能見容於義軍。遂只有妄想消滅義軍以保全他的狗命了。

  葉屠戶嘆了口氣,說道:「也只好如此了。你幾時去?」葉屠戶只有這一個兒子,本來不想讓他去冒這麼大的危險的,但想到這次若是不能立功自贖,連自己的身家性命也保不在,也就只好拼著犧牲他的寶貝兒子了。

  葉凌風道:「事不宜遲,現在就去,爹,你派一隊騎兵假裝追我,另外我把這兩個戈哈什帶去。」

  葉屠戶詫道:「你把兩個戈哈什帶去做什麼?」

  葉凌風打了一個眼色,說道:「我在路上也總得要人跟隨呀,我一踏進那邊的防地,就會放他們回來的。」

  葉屠戶登時會意,便吩咐那兩個戈哈什道:「你們小心服侍少爺,回來之後,我給你們當上一個管帶。」這兩個戈哈什不敢抗命,又想升官發財,只好答應。

  小金川的義軍被清軍隔斷了他們與外間的聯絡,但義軍和清軍的這一場大戰,數十萬人廝殺,驚天動地,他們還是知道了的。因此小金川的義軍也就加強巡邏,作好準備。一方面是準備接應戰友,另方面也要準備清軍在攻擊援川義軍的同時,對他們也會施加壓力。

  葉凌風一入小金川義軍的防地,立即使給發現,一隊巡邏兵馬上趕來。那隊搖旗吶喊的清軍也立即撤退。

  那兩個戈哈什道:「葉公子,我們回去了。你多加小心吧。」葉凌風道:「好!」忽地左右開弓,一劍一個,那兩個戈哈什還未喊得出聲,已給他結果了性命。就在此時,那隊巡邏兵恰恰趕到。

  葉凌風叫道:「我是援川義軍的統領葉凌風,快快帶我會見你們的冷寨主和蕭統領。」巡邏兵的隊官大吃一驚,連忙叫人飛騎傳報,並親自護送葉凌風到總寨去。

  小金川的十三家總寨主冷天祿接了報訊,驚疑不定,說道:「葉凌風是一軍主帥,怎的單騎來此?」

  蕭志遠笑道:「咱們出去一問不就明白了麼,何必在這裏胡猜?冷大叔,你放心,葉凌風是我的八拜之交,我決不會認錯人的。」他只道冷天祿是害怕有人冒充葉凌風前來行騙,卻不知冷天祿壓根兒是對這一件事覺得古怪,起了疑心。

  不過冷天祿也只是覺得古怪而已,絕對想不到葉凌風還有著極為毒辣的陰謀。葉凌風是援川義軍的統帥,他當然也還是要依禮出迎。

  蕭志遠見了葉凌風的模樣,大吃一驚,叫道:「賢弟,你怎的這個樣子,難道——」葉凌風也真會做戲,登時就涕淚滂沱,放聲哭道:「小弟真是無顏以對兄長,說起來真是慚愧啊慚愧!」

  蕭志遠道:「勝負兵家常事,賢弟不必傷心,請進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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