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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盡釋恩仇迎俠女 分清斜正叛師門(4)


  其實耿秀鳳只是要她交回馬匹,「道歉」的說話,卻是她擅自替她的小姐說的,她是耿秀鳳的貼身侍女,知道小姐的心事。

  葉慕華道:「有倒是有點小事,你們的小姐有件東西──」那侍女道:「怎麼樣?」葉慕華本來想把那根金釵托她交還,忽地又改了主意,說道:「你們小姐失落的東西恰好我撿著了,待我從川北回來,自當親到貴寨拜訪,原璧歸趙。就是這件事情,請你們轉告小姐。」他說得含含糊糊,好像那件東西他並沒有帶在身上,故而要以後才能歸還。這侍女是知道他接了耿秀鳳當作暗器的金釵的,笑了一笑,說道:「哦,有這麼巧的事情,我們小姐失落的東西,恰好你撿著了,既然如此,是該你親手交還才對。」

  朱老大道:「葉兄,你決意不和我們一同去了?」

  葉慕華道:「我與宇文雄有約,如今得回他這匹坐騎,我想馬上趕去會他。這件事緊要一些,飛鳳山以後再去,也還不遲。」

  仲長統道:「好,先公後私,你作的也對。你的馬快,那你就先走吧。老叫化隨後就來。多一個人,沿途也好接應。」

  於是葉慕華騎馬先走。這匹棗紅馬雖然比不上赤龍駒,也比不上「一丈青」,卻也是匹異常的駿馬。葉慕華和耿秀鳳雖沒機會交談,但心頭的結則已解開。此時他只剩下唯一的心事:宇文雄能不能追上風從龍呢?

  宇文雄是和葉慕華約好了的,每走十裡左右,就留下一個記號,倘若擒獲了風從龍,則再加一個十字。葉慕華一路前行,果然發現有宇文雄沿道途留下的記號,但卻沒有發現十字。

  第一天葉慕華並不擔心。第二天可就有點心慌了。因為按照他的估計,赤龍駒跑得快,第二天是應該可以追得上風從龍那匹坐騎的,可是仍然沒有發現十字。「難道是風從龍躲了起來,宇文雄卻趕過前頭去了?」「又難道風從龍走的是另一條路?」

  若是第一種情況,那倒問題不大。宇文雄能夠趕在他的前頭先到小金川,任務便已達成,至多是遺憾未能殺掉風從龍而已。若是第二種情況,風從龍另抄捷徑,先到小金川,禍患可就大了。但入川的大路,這條「大路」還是鑿山貫通的,倘若另走其他小路,更是崎嶇難行。何況也沒聽說另有其他小路。

  葉慕華心裡想道:「風從龍也是急於入川報訊的。除非他真是受了重傷,否則決不會躲起來。」葉慕華雖然沒有發現十字,但沿途看見宇文雄留下的記號,知道他並無意外,雖是有點掛慮不知風從龍的行蹤,也還可以放心。

  到了第三天,他可就真是大大吃驚了。這一天走了三十裡之後,便再也沒有發現宇文雄留下的記號。他又再走回頭來搜索,把附近的樹林都走個遍,仍然沒有發現宇文雄,也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記號突然中斷,那就是說明宇文雄在這一帶十裡之內的地方出事了。偏偏這十裡之內,都是荒山峻嶺,連一家人家都沒有。葉慕華根本就無從查問!

  宇文雄怎的突然失蹤了呢?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說宇文雄當日之事。

  這一日宇文雄正走到一處險峻的山路,忽聽得「呼」的一聲,一顆石子從山上打下來,恰恰打著了赤龍駒的前蹄。赤龍駒跑得飛快,從山上飛下的一顆小石子居然能夠恰恰打著它的前蹄,這人的暗器功夫端的是高明到極!

  赤龍駒不但是恰被打著前蹄,而且是正中關節。赤龍駒一聲大叫,前蹄屈地。去勢正急,突然煞住,饒是宇文雄武功不壞,騎術也相當高明,但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之下,受此襲擊,赤龍駒突然倒下,他也禁不住給拋了起來,重重地摔了一個觔鬥!

  宇文雄未曾爬起,只所得山頭上有人哈哈笑道:「爹爹,你真是神機妙算,果然是他們報訊的人從這裡經過。哈哈,這小子我認得,他是江海天的二徒弟宇文雄!」

  宇文雄抬頭一看,只見山上出現了三個人,這三個人他全部認得,老的那個是楊鉦,小的那個是他的兒子楊芃,還有一個中年漢子,則是青城派的蒙永平。

  原來楊鉦父子在群雄大鬧天牢那晚僥倖逃了出來,楊鉦老奸巨滑,那晚他在天牢看見江海天師徒與尉遲炯夫婦已經會面,便知假葉淩風的事件一定要揭穿,於是黑夜逃出京城,趕回四川報訊。其時宮中也正在混戰,他們一來是沒有時間,二來也沒有膽量到宮中去聽取大內總管的指示了。

  蒙永平則是混入青城派的清廷奸細,也是奉命參加援川這一支義軍並與葉淩風直接聯絡的人。葉淩風派他出來打聽消息,與楊鉦父子遇上。

  楊鉦預料義軍方面一定有人入川報訊,於是在與蒙永平會合之後,便決定分頭行事。楊鉦因為自己的真面目在氓山之會已被揭破,不便直接到葉淩風所統領的那支義軍之中,與其輾轉使人去通知葉淩風,不如就由蒙永平原人回去稟報。而他們父子則準備在入川必經之路上,選擇一處險要的地方埋伏,截擊義軍方面入川報訊的人。楊鉦認為這樣雙管齊下,可以更保「安全」。免得義軍方面的使者有人漏網,萬一趕過了他的前頭,先到小金川。

  楊鉦父子比宇文雄先出京城三天,但因宇文雄馬快,恰好在楊鉦父子與蒙永平會合之後不久,他騎著赤龍駒從這路上經過了,其時蒙永平正帶領楊鉦父子選好一處地方埋伏尚未離開。

  且說楊鉦飛石打傷了赤龍駒,將宇文雄摔下馬背之後,他兒子告訴他宇文雄的身份,楊鉦不由得喜氣洋洋,哈哈笑道:「好,先捉江海天的徒弟,也好出一口氣。哈,這匹坐騎也很不錯,敢情就是江家的那匹赤龍駒吧?芃兒,你會拿那小子,為父的降伏那匹龍駒。哈哈,江海天的徒弟和坐騎都到了咱們的手裡,這仇也算報了一大半了。」

  江家的赤龍駒因為隨著主人的緣故,名馬俠士,相得益彰,在江湖上也是早已馳名的了。楊鉦曾兩次在江海天手下受挫敗。如今有機會可以搶得江家的名馬,既可以誇耀人前,又可以報兩番受挫之辱,還焉肯放過?至於宇文雄他根本就不放在眼內,宇文雄既被打落馬背,他也就不屑親自出手了。

  不過,他也有點害怕兒子打不過宇文雄,於是又加上一句道:「永平,你去助阿芃一臂之力!」

  楊芃笑道:「爹,你放心,這小子我還怕打不過他嗎?」

  由於楊鉦想獲得這匹名駒,用力道恰到好處,赤龍駒受了點輕傷,還能掙扎起來,繼續奔跑,不過一足微跛,膝部麻痹未過,跑得當然遠遠不如原來之快了。楊鉦施展輕功追逐赤龍駒,赤龍駒也似知道他的厲害,在山坡上東奔西竄,到處亂跑。

  宇文雄這一跤摔得很重,剛剛爬起,楊芃已經跑到,青竹杖一招「毒蛇出穴」,便向宇文雄胸部點去,獰笑說道:「好小子,看你這次還跑得掉?」

  眼看青竹杖就要點著,宇文雄腳步一歪,恰好避開。說時遲,那時快,佩劍已是倏的出鞘,反手一撩,撥開了楊芃的第二杖,宇文雄第一招用的是「天羅步法」,第三招用功是「大須彌劍式」。兩者互相配合,奧妙無窮,故而雖然在摔傷之後,也能與楊芃周旋,不至於被他的突襲擊到。

  但宇文雄投入江海天門下雖有年多,得師父的「親炙」卻不到一個月,論起真實的本領,他比楊芃還略遜一籌。不過好在他這一年苦練大須彌劍式,在劍法和內力上則並不輸給楊芃。

  楊芃在片刻之間,急風暴雨般的連使了二三十招進手招數,宇文雄的劍光舞成一團,潑水不進,只聽得「叮噹」之聲不絕於耳,青竹杖上傷痕斑駁,插不進劍光圈內,楊芃心裡也不由得暗暗心驚:「只是隔兩三個月,這小子的武功竟然精進如斯!」

  蒙永平趕到,說:「楊兄不必心急,看我破他!」身形一閃,撲入宇文雄的劍光圈內,手使一柄虎頭鉤,便要把宇文雄的青鋼劍奪走。

  原來「天羅步法」源出青城派,後來經金世遺加以增添加進,傳給了江海天,又比原來的青城步法精妙了許多,但畢竟是源出青城,而宇文雄又練得不如蒙永平之純熟,故而在步法上反而給他克制了。

  虎頭鉤本來是長於對付刀劍之類的兵器的,蒙永平只道是撲進了他的劍圈內,只要使個「鎖」字訣,就可以把他的青鋼劍奪走,不料只聽得「嗤」的一聲。虎頭鉤上的月牙並沒有鎖著劍鋒,蒙永平的右臂卻給劍鋒劃開了一道傷口,他可以克制宇文雄的「天羅步法」,卻克制不了他的「大須彌劍式」。

  但楊芃也不閑著,蒙永平撲入劍光圈內之時,已是打破了宇文雄的防禦。楊芃一杖戮進,恰恰與宇文雄劍傷蒙永平的同一時候,他的青竹杖也戳中宇文雄。蒙永平受傷大怒,呼的一掌擊下。

  楊芃道:「留活口,別打死他。」

  蒙永平略略收了三兩分力道,這一掌仍是重重的打在宇文雄身上。就在這個時候,忽聽得有人喝道:「誰敢在此行兇?」正是:

  卻喜荒林逢大俠,不教賊子得逞兇。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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