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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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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宇文雄又走回來,就在此時,只聽得「嗤」的一聲,一支暗箭,突然從門縫射出來,接著是「轟」的一聲,鹿克犀破門而出,大喝道:「什麼人,膽敢在此偷聽!」 林道軒好像在惡夢之中給人驚醒,幸虧宇文雄拔劍給他一擋,打落了那支暗箭。此時鹿克犀已經看清楚了他們二人,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原來是你們這兩個小賊又回來送死,倒省得老子多花功夫去抓你們了!哈哈,哈哈!」 宇文雄一招「橫雲斷峰」,架住鹿克犀的鹿角叉,叫道:「林師弟,快逃!」可是林道軒仍然不肯逃走。 就在此時,楊芃與上官紈亦已出來。上官紈大為驚詫,叫道:「咦、怎麼、怎麼是你?」楊芃則是喜出望外,也在同時叫道:「紈姐,這小賊和李光夏是一夥的,快快把他拿下,絕不能讓他跑了!」 上官紈有如墜入五里霧中,不知所以,茫然問道:「怎麼回事?」楊芃催她道:「不必問了,先把他拿下吧。」 林道軒冷笑道:「你怕我說話麼?嗯,紈姐,你不問我也要說的。」楊芃催促上官紈道:「這小賊狗嘴裏不長象牙,別聽他說,快快動手。」 上官紈道:「他並沒有逃走,就讓他先說兩句,又有何妨?」楊芃大為生氣,但這時他要倚靠上官紈,卻是無可奈何。 宇文雄獨戰鹿克犀,有點感到吃力。林道軒罵了一聲楊芃:「你才是狗嘴裏不長象牙。」拔刀助宇文雄穩定了局勢,這才說道:「紈姐,楊芃不是好人。他要把我捉去向朝廷領功。這頭獨角犀是清廷的鷹犬。」 楊芃道:「紈姐,你能相信這小子的鬼話麼?你問問他我是在那兒捉他的?」 林道軒叫道:「你想賴也不成,你是埋伏在氓山上突然襲擊我的,許多英雄都可以作我證人。」 楊芃哈哈笑道:「你聽見沒有,他說我是在氓山上捉他的,這真是笑話,笑話!氓山上正在開著英雄大會,防範森嚴,我能夠在氓山上公然把一個人捉去嗎?」 上官紈半信半疑,楊芃說的固然聽來頗有「理由」,但林道軒那一句「許多英雄都可以作我證人」,卻是更為有力的言語,上官紈一時間難分曲直,心裏想道:「不錯,軒弟說的若然是真,不會沒有人知道的。我以後可以慢慢訪查。」 楊芃本來是想騙得一時便是一時,只要捉住了林道軒和李光夏。那時他就是拋棄上官紈也無所謂了。而且他知道上官紈,並不認識參與氓山之會的正派群雄,即使她要訪查,也不是那麼容易。在這期間,他盡可以串通一些人來捏造事實,欺騙上官紈。 那知上官紈卻不肯動手去捉林道軒,林道軒則在一面打一面揭發楊芃的罪惡,指出他們父子都是清廷鷹犬,指出他是造謠生事,要騙上官紈助他為惡。一頓大罵,把楊芃罵得七竅生煙。 楊芃大怒道:「小賊含血噴人,辱我太甚,我與你拼了。」提起竹杖,一蹺一拐的衝上前去,對著林道軒劈頭便打。 楊芃流血過多,軟弱無力。但他並不是沒有自知之明,而是打了一個如意算盤的。他這麼作出拼命的樣子,一來可以阻止林道軒再罵下去,揭發他更多的事實;二來可以迫使上官紈出來,助他擒人。心裏想道:「我且博他一博,看這丫頭是要我,還是要他?」 林道軒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見楊芃衝到他的面前打他,心頭火起,喝道:「好,我就與你拼命!」 林道軒雖然只是個十四歲大的孩子,但因自幼習武,又得了江海天的內功心法,氣力亦頗不弱,橫刀一劈過去,只聽得「噹」的一聲,楊芃竹杖脫手,林道軒的刀鋒直指到了他的胸前,只要往前再插幾寸、就可以取他性命! 在這危機瞬息之間,上官紈無暇思索,斜刺裏一劍格來,盪開了林道軒的腰刀,喝道:「我不傷你,我也不許你傷了他!」 楊芃一個斜身滑步,忽地一掌拍出,「蓬」的一聲,打中了林道軒。原來楊芃懂得「九宮步法」,即使上官紈不能及時格開林道軒的刀鋒,他也能夠在最危急的時候躲開的。如今上官紈是果然不出他之所料,出手助他,他就要趁此機會,反傷林道軒之命了。 楊芃這一掌擊中了林道軒的「癒氣穴」,這本是人身死穴之一,幸而林道軒前幾天剛學會了閉穴的功夫,而楊芃在受傷之後,這一掌的力道又不夠,林道軒蹌蹌踉踉地退了幾步,只覺肋下火辣辣作痛,但卻沒有受傷,當然更不會斃命。 林道軒雖然沒有斃命,但上官紈當然看得出楊芃使的是意欲傷人性命的殺手,大吃一驚,忙把楊芃拉著,說道:「我不讓他傷你,你、你怎麼可以殺他?」 林道軒氣憤之下,說道:「紈姐,我的話已經說清楚了,你上他的當也好,不上他的當也好,這都是你的事了。二師哥,咱們走!」 上官紈一片茫然,頓時間只覺最親近人都是不可靠的了,悵悵惘惘,不知如何是好? 宇文雄跳出圈子,正要跑去搶馬。那匹馬是繫在路邊一棵樹上的,他與林道軒還差幾步,沒有跑到,鹿克犀忽地揚手一柄飛刀,割斷了繫馬的繩索。他知道宇文雄本領頗高,飛刀傷不了他,便去打那匹馬的主意。 這匹馬本來是楊芃的坐騎,楊芃撮唇一嘯,它聽得主人的呼喚,立即避開宇文雄,繞一個圈,跑回楊芃身邊。 此時已是將近天亮的時分,宇文雄既怕上官紈改變主意與他為敵,更怕鹿克犀的黨羽在天亮之後會陸續而來,因此只好拉了林道軒,施展輕功逃跑。 林道軒已經逃得無踪無影了,上官紈還是呆呆的站在茶店門前,一片茫然。 這太可怕了,假如林道軒說的都是真的話。曉風吹來,上官紈清醒了些,越想越覺得可怖,她本來是已把一片芳心支付與楊芃的了,「我的芃哥難道當真會是清廷的鷹犬嗎?」她知道林道軒是個純真的孩子,料想不會說謊。但在她內心深處,卻又存看一線「希望」,希望這是「謊言」,希望她的「芃哥」不至於像林道軒說的那麼壞。總之,她是明知是實,也不願意相信其真,不願意打破她少女的美麗的幻夢。 楊芃嘆了口氣,說道:「紈姐,你不相信我的話嗎?咱們現在馬上就去追竺清華,你問問她,你的爹爹是不是囚在她家?你問問她,是不是李光夏這小子斫傷我的?假如這兩件事情是真的話,那就可以證明我說的不是假話,也可以證明剛才姓林的這個小子是和他們串通了來陷害我的了!」 其實這兩者之間,並不能劃個等號。但上官紈此時正在混亂之中,那能有清明的思路?她聽楊芃說得這樣「憤慨」,倒似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情緒登時又激動起來,說道:「不錯,這兩件事情是非得向竺清華問個明白不可。我的爹爹不能任由他們竺家欺負,芃哥也不能讓那小子白白斫了一刀!」於是立即跳上坐騎,由鹿克犀指路,三騎快馬,向北追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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