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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蒼茫大地誰為主 窈窕秋星或是君(1)


  眾人殺出天牢,只見天邊一抹紅雲,火光隱約可見。戴均大喜說道:「皇宮起火啦!」只道教主攻打皇宮已告得手。

  話猶未了,一彪軍馬已經殺到這條街上。在前面邊戰邊走的是天理教的一批弟子,在後面追趕的是甲冑鮮明的御林軍,御林軍是打著火把追來的,照耀得如同白晝。為首的軍官大呼道:「前面是劫天牢的叛黨,想必是與教匪串通一氣的。好呀,在天子腳下,膽敢如此胡為!將他們給我一網打盡,一個也不許跑掉!」

  戴均驚疑不定,御林軍大舉出動,卻不是去救應皇宮,而是在街道上捕人,看著情形,只怕皇宮那邊的戰事有點不妙。

  御林軍的馬隊橫衝直撞過來,亂箭齊發,天理教弟子都有武器,舞動刀槍防身,傷亡還不算多,那批逃避的囚犯給射殺的卻是不少。尉遲炯驀地一聲大吼,非但不跑,反面迎著御林軍殺去,喝道:「好呀,我尉遲炯給你們派閻王帖子啦!看是誰殺得了誰?」

  前面幾騎快馬風馳電掣般地衝殺過來,眼看就要從尉遲炯身上踏過,尉遲炯往地上一伏,使出「滾地堂」的攻夫,刀光霍霍,專斬馬足。他的「滾地堂」功夫高明之極,渾身就像圓球一般,盤旋騰折,腕、肘、胯、膝、肩、掌,不論身體那一部分,一觸著地就能立即騰起,躲閃奔馬,馬蹄踏不著他,反而給他砍斷。轉眼之間,前頭的五騎快馬都已給他砍倒,馬上的騎士變了滾地葫蘆,也都喪命在他的刀鋒之下。

  京城的街道雖是比普通城市的街道寬敞,但也只能容得五匹坐騎並排行進。尉遲炯砍倒了五人五騎,街道已是受到了阻塞。

  祈聖因號稱「千手觀音」,此時也在施展她的暗器絕技,她接獲了御林軍射來的亂箭隨手甩出,箭箭穿喉,轉眼間也射斃了十多個軍士。

  為首的軍官大怒,舞起大刀防身,喝道:「給我沖過去,把他們踏成肉醬!」他身披重甲,只須保護咽喉與面門兩處,利箭便不能傷他。祈聖因連發三箭,碰著他的甲冑就給彈開去。後面的御林軍不知前面已經落馬的同伴是傷是死,本來不忍從同伴的身上踏過的,但在領隊軍官的命令之下,也只好縱馬向前。此時雙方的距離又接近了好些了。御林軍改擲長矛,長矛比箭當然有力得多,天理教的弟子能夠撥落亂箭的未必能夠撥開飛矛,傷亡也就是更多了。

  江海天接了兩支長矛,陡地跳出街心,霹靂一聲喝道:「給我滾下馬來!」長矛飛出,從那個御林軍統領的前心穿入,後心穿出,果然應聲落馬。這個統領是披著重甲,胸前還有護心銅鏡的,但雙重甲冑,卻也擋不住江海天神力的一擲!

  江海天第二支長矛飛出,喝道:「這支長矛,只挑你的頭盔,要命的快跑!」只聽得「當」的一聲,另一個副將的頭盔果然給長矛挑落,矛頭幾乎是貼著他的頭皮鏟過,將他的一大叢頭髮鏟去,但卻絲毫沒有傷著他的皮肉。

  這個副將嚇得魂飛魄散,摸一摸腦袋還在脖子上,撥轉馬頭便跑。江海天喝道:「這兩個人是你們的榜樣,要死的就來,要活的快走!」這隊御林軍見尉遲炯、江海天等人一個比一個厲害,當真賽似催命閻王,早已嚇得慌了,如今又失了首領,有誰還肯拼命呢?當下發一聲喊,全都跟著那個副將撥轉馬頭逃跑。江海天手心捏了把汗,此時才松了口氣,要知寡不敵眾。那隊騎兵倘若敢沖過來的話,江海天縱有天大本領,也是難挽狂瀾。

  情勢暫得轉危為安,天理教的一個頭目上來參見戴均,兀是上氣不接下氣。戴均待他喘息稍定,問道:「教主怎麼樣了?」那頭目道:「教主有令,叫弟兄們火速從北門沖出,到黃村會合。」黃村是一個離城約百里的小村落。張士龍從滑縣帶來的三千援軍駐紮在那兒。

  載均大驚失色,說道:「皇宮之戰失利了?」那頭目道:「閻進喜臨時變卦,皇宮中伏有火槍隊。咱們又沒有後援只能暫且撤退,再待時機。」戴均道:「教主可平安無事?」那頭目面上變色,遲疑答道:「我,我不知道。」他是因為見林道軒走過來聽,是以不敢說出實情。

  原來林清本來是約好太監劉金、閻進喜二人作為內應的,不料閻進喜知道張士龍的援軍已被隔斷進不了城的消息,看來大事凶多吉少,深怕事敗之後,株連九族,於是遂瞞了劉金,私自告密。皇太子旻甯(即後來的道光帝)頗有膽略,立刻統率禁衛軍並徵召各王子的家丁在皇宮佈防、迎戰。劉金發動了少數太監內應,給旻寧當場捕殺。禁衛軍中編有一隊火槍隊,這是當時最厲害的火器。

  林清的天理教徒雖然驍勇善戰,但一來對方預有埋伏,二來是血肉之軀難敵火槍,三來他們是利於速戰速決的,一攻不下,御林軍的大隊人馬便會開來。在這樣情形之下,林清為了要保存一部分實力,只好下令突圍。

  那頭目道:「教主叫我帶領一隊弟兄到這邊接應你們,不論劫獄是否成功,都得馬上撤退,好在你們已經成功了。」

  眾人聽得這麼一說,都是急於要去協助林清突圍,當下由那個頭目帶路,向北門殺出。這一支隊伍人數雖少。好手卻多,尤其尉遲炯更是勇猛絕倫,當先開路,有如瘋虎一般,官軍擋者辟易。

  殺到北門,只見城門早已打開,城牆下屍橫遍地,血流成河。有一小隊天理教頭部在陷於苦戰之中,原來北門的防禦較為薄弱,林清事先曾打聽清楚,故而下令從北門突圍。這一隊是殿后部隊,守城的兵士是早已殺散了,但卻碰上了御林軍追上來的前頭部隊。

  御林軍這支前頭部隊比他們的人數約多三倍,距離還不算太過懸殊,尉遲炯等人一輪衝殺,就殺出了一條血路,御林軍不知道他們在外面有否埋伏,不敢追出城來。

  林道軒惦記父親,向一個認識的教中香主打聽消息,這香主道:「他們搶到了御林軍的十多匹好馬,龍香主、馬香主他們已經護送教主先往黃村去了。」

  這話在旁人聽來不覺甚麼,林道軒聽了卻是不禁有點驚惶,他是深知爹爹的性格,林清是個遇難當先,赴義恐後的人,照他平日的為人,他是應該留到最後一個才出城去的。那香主安慰他道:「教主是我們迫他上馬走的,軒哥兒,你不用心急,趕到黃村就能見著你的爹爹了。」林道軒心想:「我爹爹既然能夠騎馬,大約不會有事。但以我爹爹的脾氣,龍香主他們又怎能迫他上馬?」不過,他雖然仍是有點驚疑不定,也只好暫且相信了他們的說話。

  江海天一手攜了林道軒,一手攜了李光夏,幫他們一把力趕路,尉遲炯夫婦與他們同行,宇文雄緊緊跟在後面,他們這幾個走得最快,不久就把大隊遠遠的甩在後面了,尉遲炯認得去黃村之路。

  尉遲炯回頭一看,後面已沒有人,忍不著說道:「江大快,你這次救了我的性命,我是深深感激,但我忍不著要罵你的大徒弟,他媽的這小子真不是東西!」

  江海天大吃一驚,說道:「葉淩風怎麼樣得罪你了?」尉遲炯道:「豈只得罪,我這條命都幾乎送在他的手裡!那日我在曲沃,身上受了傷,遇見了他。他不幫我不打緊,反而把我推下來。我就是因此才給賀蘭明捉了去的!」

  尉遲炯說了曲沃之事,祁聖因道:「如此說來,這就益發無疑了。」尉遲炯道:「無疑甚麼?」祈聖因道:「大哥,葉淩風幾乎害你送了性命,也幾乎害我送了性命。江大俠,我知道葉淩風是你的內侄,又是你的掌門弟子,但這件事情,我卻是不能不對你說了!」

  江海天澀聲說道:「我這次前來京師,就正是為了葉淩風之事,要向你們查詢真相。請說。」

  祈聖因道:「江大俠,你知不知道我在你家住過一晚,有人向鷹爪通風報訊,第二日我出了你家家門,就遭受鷹爪圍攻,幾乎喪命之事?」

  江海天道:「內人都對我說了。聽說你疑心宇文雄是奸細。此事真相端的如何?」

  祈聖因再次向宇文雄道了歉,說道:「過後我才知道是冤枉了你的二徒弟,真正的奸細是你的大徒弟葉淩風。」

  宇文雄又驚又喜,道:「甚麼?是大師兄!祈女俠,你,你怎麼知道?」宇文雄賦性忠厚,此時他喜得自己洗脫罪名,但大師兄竟是奸細,他卻是做夢也料想不到的。

  祈聖因道:「葉淩風掩飾得非常之好,但那晚之事,他卻也露出了兩個破綻。宇文少俠,你還記得嗎?那晚你師母叫你大師哥去東平鎮執藥,叫你去給我借一匹坐騎。因為你的大師哥是要到東平鎮的,所以我要托他一件事情,我有一位朋友約我在東平鎮聚會,我不知道這位朋友來了沒有,因此托你大師兄在東平鎮順便給我打聽一下。」宇文雄道:「不錯,是有這麼一件事。」

  祈聖因道:「這位朋友就是第二日恰巧及時趕至,救了我的性命的那位嶽舵主。他名叫嶽霆,是我丈夫的結義兄弟。」歇了一歇,祈聖因回頭對江海天道:「說到這裡,我又要代岳霆向你賠個罪了。岳霆救我之後,曾到你家大鬧一場。這都是因為我當時已經傷重昏迷,只來得及和嶽霆說一句話的緣故。當時我和嶽霆未曾詳細交談,在我的心中,還只道宇文雄是奸細的。嶽霆只聽了我這一句話,就去向你的夫人興師問罪,實是不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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