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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豪傑橫刀殲小丑 奸人指路捕孤兒(3)


  林清笑道:「妹夫十分機智,他是用了買下瞞上的辦法,把獄卒都收買了。在刑部大堂上他是半句口供都沒有的,但在獄中,他卻悄悄的向獄卒吐露了一兩處不大重要的埋『贓』之地,讓獄卒去取了回來,大家均分。獄卒都得到了他的好處,那還能與他為難?你知道獄卒不論使用什麼毒刑,都是練過一套特殊本領的,他得了好處,在用刑之時,就可以格外照顧,讓你外表看來,好像傷得很重,其實卻只是傷及皮肉的。妹夫又是有一身上乘武功的人,那更是無妨了。獄卒為了想要繼續得到好處,每一次當妹夫受刑之後,他們還要大魚大肉的供養他呢!」

  祈聖因道:「雖然如此,但我總要把他救了出來,才得安心。」

  林清道:「這個當然,不過天牢防範森嚴,妹夫入獄之後,大內總管還特別調了幾名大內高手協同刑部守衛,所以我要勸弟妹暫且忍耐些時,不可便去劫獄。但你可以放心,遲早我總要將妹夫救出來的。」

  林清將尉遲炯之事交代清楚之後,又向李光夏說道:「我也曾叫人打聽你師父的下落,但直到如今還來得到他的消息。我看你這幾天很有點悶悶不樂的樣子,可是想出去找尋你的師父麼?」

  李光夏道:「我看林伯伯這樣忙,我也想幫忙你做一點我可以做的事情。要是我可以出去的話──」

  林清道:「咱們在保定一戰之後,京中的鷹爪曾緊張了好幾天。但後來他們見沒有什麼動靜,這兩天的風聲是稍微松一些了。你出去歷練歷練也好。一個人不經點風浪,也的確是很難培養成材的。」

  自從這日之後,李光夏更常常到外面去替林清做些事情,例如送一封信或約見什麼人之類。當然林清不是讓他獨自一人在外面跑,而是派了一個精明幹練的頭目帶領他的。這頭目名叫戴均,是本地人。

  不知不覺又過了十多天,林清所策劃的「大事」還未發動,營救尉遲炯的事情也未見進行。祈聖因內心急得不得了,卻又不好催促他。有時不免在李光夏面前吐出幾句怨言。

  李光夏是深知這位林伯伯的性情的,他除非不答應人家,一答應了就是「一諾千金」,一定會替人家把事情辦好。可是李光夏也很愛護他的祈姑姑,祈聖因心中焦急,他也是為她感到難過的。一日早晨,他正想向林清進言,林清事情很忙,旁邊又有客人,李光夏尚未等得到有進言的機會,林清就差他去送一封信了。李光夏心想這事也不必急在一時,便準備留待晚間再說。

  收信的人住在東郊,李光夏與戴均送信出來,已是中午時分,回來的路上,經過陶然亭,這是北京一個名勝之地,香妃塚就在此亭附近。

  香妃是回族美人,被乾隆所俘,不屈而死的。竺尚父的故國庫車,就是與香妃那個部落隔鄰的。李光夏在竺家曾聽過香妃的故事,此時路過,便想順便一遊。

  戴均笑道:「如果你抱著遊覽名勝的心情,那你一定會失望的。不過這裡面有茶居,咱們進去喝一杯茶也好。」

  原來所謂香妃塚不過是個土饅頭,還比不上普通人家的墳墓。周圍野草叢生,後面還有個臭水溝。但因為是個「名勝」,也就常常有一些慕名而來的遊客,故此有人在附近開設茶居。

  他們二人,一個是粗通文字的大孩子,一個是黑道的粗豪漢子,都不是什麼「風雅之士」,一見香妃塚不過是個土慢頭,也就提不起興致去看它了。於是兩人便到茶居喝茶。

  茶居裡有寥寥幾個客人,其中有個單身客人,是個二十歲左右的濃眉大眼的少年,李戴二人說話的時候,他好像非常留意的在聽,不時的把目光向他們這邊瞟來。

  戴均是個老江湖,這少年的態度很快就引起他的注意。戴均悄悄地問李光夏道:「你見過這個人麼?」李光夏道:「從未見過。」戴均恐防是鷹爪釘梢,正想叫茶房過來結帳,早走為佳。不料這少年卻先走過來了。

  這少年走到李光夏面前,低聲問道:「小兄弟,你可是姓李?」

  李光夏吃了一驚,他不認識這個少年。但這少年的聲音卻似乎是在那兒聽過。李光夏見他神情誠懇,便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這少年把聲音壓得更低,說道:「這兒人多,咱們找個地方說話去。」

  戴均連忙拉著李光夏,說道:「你是什麼人?」

  這少年正要回答,忽地有一個人走來,在他肩頭一拍,說道:「是雄哥兒麼?好幾年不見了,你還記得我麼?」

  這少年道:「哦,是丁叔叔。真是巧遇了。」

  那姓丁的漢子笑道:「不是巧遇,我是特地來會你的。」

  這少年怔了一怔,道:「丁叔叔,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那漢子道:「你不是約了沙老大在這裡相會的麼?他不來了,我來替他會你。」

  就在這時,只見又進來了幾個人,每個人手上都拿著兵器。

  茶居裡原來的幾個客人也都站了起來。

  這少年陡然醒悟,倏地一把向那漢子抓去,喝道:「好呀,原來你是當了鷹爪孫了!」

  只聽得「噗」的一聲,這姓丁的漢子肩頭著了他的一抓。可是這少年卻也未能將他抓牢,這漢子肩頭冒血,一個倒縱。閃開幾步,喝道:「宇文雄,你結交匪人,謀叛朝廷,可怪不得你丁叔叔不留情面了!」把手一揮,喬裝的茶客與從外面來的捕快一齊擁上,登時把這少年包圍起來。

  原來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江海天的徒弟宇文雄。他與林道軒趕到氓山之時,氓山之會已經散了。他打聽得師父已經進京,師母也沒有回山東老家,他急於要見師父,於是便逞自來京。他本來勸林道軒先回師門等候消息的,可是林道軒一定要和他一同去找師父,宇文雄沒法,只好冒險帶這小師弟進京。

  宇文雄的父親生前是北京震遠鏢局的鏢頭,在北京有許多朋友,宇文雄自小在北京長大。對北京十分熟悉。此時他已知道林道軒的身份,不放心讓林道軒到外面走動。到了北京之後,他不敢帶林道軒回他老家,另在一個僻靜的胡同租了一間房子暫時安身。他自恃是「老北京」,又沒有犯過案,只要不讓鷹爪知道他是和林道軒同在一起,出外走動,料想無妨。於是住了兩天,便開始出外活動。

  宇文雄並不是一個很精細的人,但這次做事也算得是相當謹慎的了。他不敢胡亂找人,他今天約會的這個人名叫沙天立,是震遠鏢局從前的老鏢頭,她父親生前的好友。這個人他是認為可以絕對信賴的。為了預防意外,避免連累沙家,他不敢登門造訪,而是寫了一封信隔著一條街,給錢一個小叫化,叫這小叫化把信送到沙家的。宇文雄是想通過沙天立的關係,請他代為查訪師父的下落,陶然亭僻處郊外,是以他選擇了這個地點作為他約會之所。

  到了陶然亭之後,等了許久,未見沙天立到來,卻先見著了李光夏。宇文雄那日在路上搶救林道軒之時,李光夏正在路旁的茶店之中與楊芃打架,一個在路上,一個在店中,未曾見著。但彼此的聲音卻是聽到了的。

  宇文雄早已從林道軒的口中得知李光夏的姓名,所以,當他一聽出了是李光夏的聲音,便即過來查問。卻不料他們剛剛接上了頭,宇文雄便遭遇了鷹爪的襲擊。

  那個給鷹爪做「眼線」的人名叫丁固,也是震遠鏢局昔日的鏢頭。在鏢局的時候丁固已經與官府常有往來,不過當時的震遠鏢局本來就有官方的紅股,他雖然與官府來往較密,大家也不覺得奇怪。殊不知他是早已賣身投靠的了。鏢局關門之後,他更進一步,充當了九門提督的暗探。

  合當有事,昨日他恰巧在沙家串門,小叫化把宇文雄那封信送到沙家,沙天立是當著他的面拆開來看的,因此給他知道了宇文雄約會沙天立之事。

  宇文雄和江海天的關係,由於有個葉淩風在江家臥底,是早已密報上京,並在提督衙門也備有一份檔案的,丁固回衙門一說,當晚就逮捕了沙天立。第二日就由丁固頂替沙天立來「會」宇文雄。鷹爪們還未知道宇文雄是和林道軒同在一起,但林道軒已經給江海天收為弟子的事情,他們則是知道了的,他們要活捉宇文雄,目的之一就是要追查林道軒的下落。他們懷疑林道軒之在中途被人奪去,一定和江海天這幫正派英雄有關,卻不知這個救了林道軒的人就是宇文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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