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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葉凌風勒馬說道:「你意欲如何?」聲音已是微微顫抖、那怪客跳下馬來,說道:「騎著馬不方便交談,下來吧。這地方正好說話。」

  這時正是天濛光的時候,路上還沒有行人,這是一條靠著山邊的小路,兩山挾峙,下面是湍急的河流。他們正來到山坳之處,地形相當險峻。葉凌風殺機陡起,心道:「這人知道了我的秘密。若留活口總是後患。」下馬之後,佯作要和他拉手,陡然便是一掌拍出。

  葉凌風曾見他打落賀蘭明的暗器,知他武功甚高,這一掌全力施為,使的乃是師父所授的「須彌掌法」的精妙殺手。指望出其不意,一掌就擊斃他!

  那怪客叫道:「哇,哇,不得了,葉公子,你好狠呀!」身形搖晃,他閃避得已經甚是巧妙,可是江海天所授的須彌掌豈比尋常,「卜」的一掌,仍然打中了他。那怪客大叫一聲,跌了個四腳朝天。葉凌風想不到這麼容易就收拾了他,喜出望外。當下上前察看,看他死了沒有。

  葉凌風走近兩步,正要踢他一腳,將他的身子翻轉過來,看他是死是傷。臨時心念一轉,籠手袖中,卻把長袖在他身上輕輕一拂。

  只聽得「嗤」的一聲,那怪客突然跳起,一抓就把葉凌風的袖子撕下了一大幅。原來他是詐死來誘葉凌風上當,幸而葉凌風見機得早,要不然若是舉腳踢去,就決難躲得過他這一招凌厲的大擒拿手,即使是改用劍刺,在這樣意外的情形之下,也難免給他把兵刃奪去。

  葉凌風一覺不妙,那怪客已撲了到來,冷笑道:「好狡猾的小子!」說話之間,已用分筋錯骨手法接連發了三招。

  接連三次都沒有抓著葉凌風,那怪客「噫」了一聲,只見寒光疾閃,葉凌風已是拔劍出鞘,朝胸便刺。

  原來葉凌風在上前察看之時,已預防會有意外。他新近學會了天羅步法,那怪客武功雖強,對這種奇妙的步法卻從未見過,是以接連三抓,都落空了。

  葉凌風膽氣頓壯,心道:「師父所傳的本領果有奇效。」當下以迅捷無倫的追風劍怯,向那怪客展開了狂風暴雨般的攻擊。

  那怪客讚道:「好劍法!」一記劈空掌將劍尖蕩歪,也抽出了刀來,笑道:「你師父的劍法雖然精妙,但你卻還未成氣候,要想殺我,那還是差得太遠!」

  那怪客看得很準,葉凌風跟了江海天兩個月,學的功夫是很多了,但都是在路上口授的心法、訣竅,還有就是在休息的時候,把一些招數演給他看。但江海天與他同行的這兩個多月,天天忙著趕路,休息的時候很少,他演了一趟,葉凌風已是沒有多餘的時間練習。認真來說,他拜師之後,下苦功練武的時間只有在客店的這十天。僥他是聰明絕頂,也不過僅能把招式、步法練得相當純熟而已,還未談得上「熟極生巧」,更談不上心領神會,臨敵之際,運用自如,隨機應變。

  果然過了三五十招,那怪客摸熟了他的路數,葉凌風的破綻便漸漸顯露。激戰中葉凌風腳踏八卦方位,側身進劍,這本是「天羅步」配合「追風劍」的一招精妙招數,但他連用兩次,那怪客料到第三次還是這樣,預先搶佔了他所要踏上的方位,大喝一聲:「撒劍」,刀背一磕,果然把葉凌風的長劍打落。

  那怪客哈哈一笑,長刀一圈,把葉凌風身形罩住,道:「葉公子,你服了麼?」葉凌風「哼」了一聲道:「你這點本領算得什麼,你敢讓我回去,再過三個月,你就不是我的對手!」他揣測這人可能是像尉遲炯一類的綠林好漢,這類人最為好勝,因此試用激將之計。

  不料這怪客並不受激,反而點了點頭,道:「你這話說得不錯。江海天武功天下第一,你已得了他的衣缽真傳,人又聰明絕頂,再過三個月,我自向是打不過你的了。嘿,嘿,可是現在你卻打不過我,咱們可以好好的談一談了吧?」

  葉凌風道:「你要談些什麼?」那怪客笑了一笑,說道:「葉公子,我先問你一件事情。今晚我才知道你的心狠手辣,我瞧,七步追魂手褚元一定是你殺了的吧?」

  葉凌風道:「不錯,是我殺的!你可知道褚元早已投靠了官府,是綠林的叛徒?——」他不知道這怪客身份如何,但心想他既是與賀蘭明等大內高手作對,若非俠客,就是盜魁,一定也會憎恨綠林叛徒的。

  話猶未了,那怪客已是截斷他的話題:「褚元是什麼人,我不必你告訴我。他是我的老朋友!」

  葉凌風吃了一驚,失聲叫道:「你、你是——」那怪客道:「我不但是褚元的老朋友,又是御林軍副統領賀蘭明的師兄。我名叫風從龍,你總該聽得褚元說過我吧?」

  葉凌風胸脯一挺,朗聲說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我既落在你的手上,你就殺了我給褚元報仇吧!」他自思難逃一死,想起了自己是江大俠的掌門弟子,豈能向敵人乞憐,因此儘管心中害怕,顯現的卻是一副英雄氣概。

  風從龍哈哈大笑,納刀入鞘,說道:「我要毀你,還何必給你打落賀蘭明的暗器。你聰明狡獪,心狠手辣,我就正是歡喜你這種人。今晚幸好給我碰上,要不然你給我師弟殺了,那就真是太可惜了!」

  葉凌風驚疑不定,道:「你、你也是朝廷的、的官兒麼?」他本來要說的是鷹犬二字,到了口邊,卻改成了「官兒」。

  風從龍道:「葉公子,在你跟前,我怎敢說是官兒。你是我的少主人,風某要想升官發財,那還得靠你葉公子的提攜。」風從龍越說越奇,葉凌風更是吃驚,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認我做你少主?」

  風從龍笑道:「我已經說得這樣明白,你還不知我是誰麼?嘿嘿,你不知道我,我卻知道你。葉公子,你已經到了曲沃,為何不回去看你爹爹?你騎上這匹馬,用不了三天就可趕到西安了!」

  葉凌風顫聲道:「你,你是我爹爹手下?」風從龍打了個哈哈,道:「你總算猜對了,我是陝甘總督葉大人的護院統領。你爹爹派出褚元找你,褚元一去不回,我也只好親自出馬了。你殺了褚元之事,我替你隱瞞,你跟我回去吧!」

  葉凌風雖然吃驚,卻也放下了心上的一塊石頭,暗自想道:「他是我爹爹手下,料想不敢殺我。」說道:「我不回去。你只當找不著我就是了。」

  風從龍冷冷說道:「葉公子,你放著一個好好的總督少爺不做,卻去跟一班江湖反賊胡混,我真不知你抱著什麼打算?江海天肯收你作掌門弟子,你大約也是隱瞞家世,冒認別人為父子吧?」

  葉凌風面上一陣有、一陣紅,斥道:「大膽奴才,無禮!」

  風從龍冷笑道:「葉少爺,這『奴才』二字,你爹爹還不敢這樣叫我呢。不錯,我是你爹爹的護院頭兒,但我是拿了大內總管的薦書去的。我只是對當今皇上才稱奴才,你爹爹可還得怕我三分哩,你懂了麼?」

  葉凌風是個七竅玲瓏的人,一點即透,如何不懂?這個風從龍是拿了大內總管的薦書到陝甘總督衙門當護院頭兒的,換言之也即是皇上派他去監視他爹爹的。此事並不稀奇,歷來做皇帝的都是猜疑心重,每一個封疆大使的身邊,都會安插下朝廷的耳口,並不單是對他父親如此。

  葉凌風明白了風從龍的雙重身份之後,「少主人」的架子是不敢再端了,但仍是不肯回去,放軟了口氣說道:「人各有志,我不願回總督衙門當少爺,這是我的事情。你替我隱瞞,我總會記得你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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