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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欲制玉郎求絕技 不知乳燕入誰家(1)


  江海天有點奇怪,笑道:「她為什麼想學克制楊家的武功?」林道軒道:「就是為了要制伏楊芃呀。她說她若勝過了楊芃,楊芃就不敢不聽她的話了。看來她對楊芃很好,楊芃卻是常常欺負她的。」

  江海天笑道:「她對你這樣說嗎?」林道軒道:「她不說我也知道。她老是提起姓楊這小子,我還不知道她是喜歡他嗎?」江海天不禁又笑了起來,說道:「她喜歡楊芃,你可就不喜歡了。」

  林道軒年紀雖小,也聽得出師父是取笑他,忸怩說道:「我才不管她的事呢。只是這姓楊的小子盛氣淩人,我卻的確是有點討厭他。」江海天心裡想道:「軒兒和她很合得來,只可惜比她小了三歲,要不然倒是一對。」

  林道軒道:「師父,你教她還是不教?她不好意思向你開口,這才叫我代為懇求的。」江海天笑道:「我本來許下允諾,可以為她做一件事情的。好吧,我如她心願便是。」

  林道軒道:「她也曾說過這樁事情,所以才敢要我代為求你的。但她還有一樣請求。」江海天道:「還有什麼?」林道軒道:「她向你們學武功之事,不想讓她父親知道。你可以給她保守秘密麼?」

  江海天笑道:「這小姑姊心眼兒真多。我給她保守秘密不難。但要瞞住她的父親教她武功,這卻不容易了。我是大人,不能像你們孩子一樣,可以隨便找個藉口,帶她出去玩個一天半日的呀。她為什麼要瞞住父親?」林道軒道:「我沒問她,我不知道。師父,你想個法子吧。」

  江海天道:「你這兩個小鬼頭要我串通作弊麼?」林道軒道:「師父,這是你答應了人家的。」江海天忽地笑道:「有了,有了。」林道軒道:「怎麼?」江海天道:「你也答應了她,明天陪她玩的,是不是?」林道軒道:「嗯,我和她說的話,你都聽見了?但你答應教她武功,我不和她玩也不打緊。」

  江海天道:「不,你還是陪她去玩,由你教她武功。」林道軒道:「我,我怎會教她?」江海天道:「我教會了你,你便能教她了。躡雲步和天羅步,這兩種輕功步法,你是練得很熟的了。還有一種『一指禪功』,我將秘訣傳你,你去教她,以後她就可以自己練了。她內功根底比你好,秘訣一知,學起來會比你還快的。有了這三種功夫,要對付楊芃,已是綽綽有餘。」

  林道軒大為歡喜,說道:「我曾和她說過那兩種步法,她羡慕得不得了。如今你准我教她,她一定是非常高興的了。」

  江海天笑道:「你高不高興?」林道軒道:「我,我不知道。」這問題他的確是難以答覆,他心裡在想:「上官姐姐希望獲得的武功,學到了手,我應該替她高興;可是,她學這武功是為了能夠制伏楊芃;而她想要制伏楊芃,又是因為她喜歡他!哼,這小子自高自大,令人一見就生憎厭,不知何以他卻偏偏討得上官姐姐的喜歡?」

  林道軒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根本還未懂得什麼男女私情,但憑著他純真的孩子的感情,他卻是不願意上官紈與楊芃同在一起,不喜歡上官紈對楊芃的「喜歡」。這也許說不上是「妒忌」,但至少是一種「惋惜」。惋惜一個「好姑娘」竟會喜歡一個「壞小子」。他知道上官紈學成了武功之後,楊芃就要「聽她的話」,反過來說,也就是上官紈以後和楊芃會更親密了。那麼,她學這武功,是「好」呢?還是「不好」呢?是應該為她「高興」呢?還是應該為她「傷心」呢?他答不出來!在他幼稚的心靈,只是感到迷茫。

  江海天卻想不到這孩子有這麼多心事,笑了一笑,就把「一指禪功」的秘訣傳授給他。功夫深奧,秘訣卻很簡單,內功有了根底而天資又很聰穎的人,自能心領神會。林道軒不用半個時辰,已是牢牢記住。天將五鼓,林道軒不再睡覺,跟師父做了一會吐納功夫,精神恢復,天也亮了。

  第二天早點過後,上官泰便依前約,招集家丁,親自率領,替仲長統採集配製金創藥的藥草。江海天與仲長統過意不去,當然是和他們同行。林道軒則是一早便與上官紈去「玩」去了。

  上官泰不提宵來之事,他有二十餘年未下過山,江湖上的事情極為隔膜,很有興趣聽仲長統談論江湖之事。他也與江海天切磋了一些武學上的問題。只是話題稍有涉及他的武功淵源、身世來歷等等,他就避開不談。至於他那位姓竺的大襟兄,他更是一句話也沒有提及。

  到得傍晚時分,採集的藥草已是足夠有餘。仲長統十分感謝。上官泰道:「好,咱們再打幾樣野味,就可以回家啦。」

  這時上官泰才忽地想到了女兒,說道:「我丫頭真是不懂規矩,只顧自己去玩,也不來幫手。」才叫了一聲「紈兒」,江海天便道:「孩子們玩得高興,就由得他們吧。」上官泰哈哈一笑,說道:「江大俠,看來你寵愛你的徒弟,還更甚於我對我的女兒呢!」

  上官泰看看天色,說道:「還是找她回來吧。」正要吩咐家丁分頭去找女兒,只聽得上官紈的聲音已在遠遠應道:「爹爹,女兒來啦!」

  過了一會,上官紈與林道軒手拉著手,已是走到他們面前。上官泰好生憐惜,說道:「紈兒,你知道回來就行了,也用不著跑這麼快的,你累了吧?先歇歇再說話。」

  以上官紈平日的輕功本事,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跑這一段路程,本來是應該喘不過氣來的。所以上官泰自然而然的便這麼說了。

  豈知上官紈學會了躡雲步與天羅步法,禁不住拿來一試,果然一試便靈,絲毫也不費力便跑來了。她是在看見了父親之後,才藏起新學會的輕功,改換步法的。

  上官紈笑嘻嘻道:「不累。不,只是有一點點累,不要緊的。」她心思靈敏,一說出了「不累」之後,立時省覺,怕給她父親看出破綻,隨即改口。又故意喘了喘氣。上官泰只道是女兒好勝,並不怎麼在意。

  只見林道軒頸上套著一個花環,上官紈手中則捉著兩隻小鳥,翡翠似的羽毛,十分美麗。上官泰笑道:「你們真貪玩,這兩隻小鳥,羽毛未豐,是從它的窩裡掏出來的吧?」那管家道:「小姐真好本事,這兩隻珍奇的小鳥,我們平時常在山上走,也很少見到的,卻給小姐捉來了。」

  上官紈道:「是林家小弟給我上樹捉下來的,它們是還不怎麼會飛。剛一展翅便給林弟弟捉到手了。」

  林道軒怔了一怔,道:「不,這不是你──」上官紈笑道:「不錯,這是我叫你捉的。你上樹本領好,卻不肯留心注意,不是我指給你看,幾乎就要錯過了。」

  林道軒怔了一怔之後,也就明白了她要對父親隱瞞,笑道:「你是在山裡長大的,當然知道什麼樹上有鳥兒了。我可真是沒有這門學問。」

  江海天心裡明白,這是上官紈試用她新學會的功夫,上樹捉下來的。心道:「這小姑娘果然聰明絕頂,那兩種輕功步法,她已是一學便會。以她這樣聰明,她『一指禪功』,看來她也用不上一年便可應用了。」

  這一天大家都很高興,回家路上,上官泰不住口的誇讚林道軒年紀輕輕,這麼了得。

  一宿無話,第二日一早,江海天師徒與丐幫諸人,便向上官泰告辭了。上官泰父女送客人下了天筆峰,這才依依不捨告別。

  仲長統笑道:「這次上山,倒成全了軒兒交上了一位好朋友了。你瞧,他和上官姑娘可真是難捨難分呢!嘿,嘿,老叫化最是愛管閒事,只可惜你年紀還小,待你長大了再說吧。」

  林道軒正自目送上官紈上山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回過頭來,說道:「仲公公,你也交上了一位好朋友啊。前天你和上官山主打得那樣凶,剛才不也是難捨難分嗎?」

  仲長統掀須笑道:「我們交的朋友和你可不一樣。不過,你也說得對,我和上官泰確也算得是不打不成相識了。這個人儘管行事古怪,性情卻還有幾分爽直,比起楊鉦,那要好得多了。嗯,說起楊鉦,我可要問你了,前晚是怎麼一回事情?上官泰幹嘛把楊鉦趕出他家?」

  江海天笑道:「現在說已無妨。」當下,把他前晚的所見所聞,都告訴了仲長統。

  仲長統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照這麼說來,那楊鉦一定是和朝廷有勾搭的了。可惜你那一掌打得太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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