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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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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道軒道:「我是請她告訴光夏,免他掛念。」那少女道:「好,我放在心上了。」林道軒道:「你表妹高姓大名,可以給我知道嗎?日後碰上了,我也好向她道謝。」那少女笑道:「小華倒是很有人緣。好吧,她是個小姑娘,我不怕告訴你她的名字,她姓竺,竹枝頭下面兩劃的竺,雙名清華。我姨父的名字,你就不必問了。」林道軒道:「是。姑娘,你的高姓大名呢?我也要向你道謝呀!」 那少女似是頗為歡喜林道軒,笑道:「很少見你這樣又大膽、又活潑、又囉嗦的孩子!好吧,告訴你吧,免得你問個不休。我複姓上官,單名一個紈字。絲旁一個彈丸的丸。今天救你,是楊家哥哥的功勞,你無須向我道謝。」 楊芃冷冷說道:「你這孩子真是囉嗦。我是要替表妹出氣,才殺這班人的,根本不是為你,也無須你來道謝。我姓楊名芃,草頭下一個凡字的芃,告訴了你,免得你來多問。好啦,紈姐,別再在這裏耽擱了,咱們走吧!」言辭、神色,大不耐煩。 江海天忽又說道:「且慢!」楊芃怒道:「你們的話有完的沒有?我可沒有時間和你們扯談。」 江海天道:「對不住,再耽擱你們片刻,我只是想說幾句話表明我的心意。」楊芃道:「你想說的,我已經知道啦。不必再囉嗦了。」頭也不回的就走出山洞。他只道江海天要說的左右不過是些感激的話兒。 江海天毫不動氣,平平靜靜地說道:「楊公子,上官姑娘,即使你們不是存心救我,我也總是欠了你們的情。日後你們若有用得著我的,只要不是為非作歹,我可以答應給你們做一件事情。你們記著吧!」他用的是「傳音入密」的上乘內功,聲音一如平常,楊芃在山洞外面已走出半里之遙,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楊芃冷笑道:「這人真是不知自量,我楊芃有事還需求外人麼?天大的事情,有我爹爹和你姨父,都不用愁。」 上官紈走在後頭,卻大聲說道:「多謝你的好意,我記在心上,預先多謝了。」趕上楊芃,說道:「你怎可如此沒有禮貌。我看這姓江的只怕當真是有點來歷。」楊芃道:「管他是甚來頭,他的本領,總不能勝過我的爹爹和姨父。」他們的私下談論,江海天雖是聽不見,但他只聽到了上官紈的大聲回答,也可以想像得到楊芃的傲慢的反應了。 林道軒憤然說道:「這姓楊的小子居然敢瞧不起師父,他只道只是他救了咱們,卻不知道你也曾救了他的性命。師父,你為什麼不告訴他?」 原來江海天以隔空點穴點倒羊吞虎,林道軒在一旁卻是看出來了。這並不是因為他的武學比楊芃高明,而是因為他在角落裏全神觀戰,而這幾日他又曾學了江海天的點穴手法,所以江海天雖是袖中籠指,他從羊吞虎受創的跡象,已看出是師父的神通。 江海天笑道:「我怎能與小輩一般見識,而且,他也確是對咱們有恩。大丈夫立身處世,應該只記別人的好處,不可只記別人的壞處。除非他當真是大奸大惡,那又另當別論。」林道軒道:「是。多謝師父訓誨。」江海天哈哈一笑,道:「軒兒,難得你悟性很高。好,咱們也該走啦!」 林道軒跟著師父,走出山洞,只覺步履輕健,大勝從前,心中驚奇於師父所傳的內功之神妙,暗笑那楊芃當面錯過,有眼不識泰山。 兩人走上山頭,向藏龍堡的方向遙望過去,只見煙霧彌漫,餘燼未減,堡中的數十幢建築,崇樓高閣,都已化成了一片瓦礫了。 林道軒想起那十分愛護自己的張家老僕,不覺熱淚盈眶,哽咽說道:「張伯只怕已是兇多吉少了。那些殺人放火的強盜,我、我恨不得把他們一個個殺掉!」煙霧之中,還隱約可以看得見幢幢黑影,也不知道是放火的官兵未曾走開,還是鄉人已經回來救人。 江海天輕輕撫摸他的頭頂,說道:「好孩子,這筆賬你記下來吧。但你更要記得受躂子殘害的不只你張伯一人。報仇不是只憑血氣之勇,逞快一時。你要學你爹爹和你李家叔叔的榜樣,只有把韃子趕出去,那才是報了國仇。」 林道軒道:「是,我跟師父學好本領就找我的爹爹,只可惜李叔叔已被韃子殺害,光夏哥哥如今又被人迫作書僮,不知何日方能相見?」 江海天道:「好在如今也得到了一些線索,知道他是在一個姓竺的人家了。這姓竺的既是武林中大有本領的人物,慢慢總可以查訪出來。」 林道軒道:「師父,咱們現在上那兒?」江海天道:「我先帶你去見你的大師兄。然後再做商量。你大師兄叫葉凌風,我叫他在一個名叫曲沃的小縣城等我。」 從米脂到曲沃,快馬也要走個五六天。江海天來的時候,是日夜不停的施展絕頂輕功趕來的,也走了四天。現在他帶著林道軒一同回去,當然不能這樣趕路,累壞了孩子。兩人腳程雖然比平常人也還是快得多,但走到曲沃,已是花了十一天的時間。江海天本來與葉凌風約定,多則十天,少則八日,他回到曲沃的。一算起來,連來時的四天與養病的三天時間在內,他回到曲沃,先後已是隔了一十八天。超過了原來約定的時間八天了。 江海天以為葉凌風沒有其他事情,雖然超過了約定的時間很多,他難免等得心焦,總還會在曲沃等候。那知葉凌風做出的事情,卻大大出他意料之外。 且說葉凌風與師父分手之後,最初那十天八天,的確是安心等候。他在旅店裏用功溫習江海天在路上傳投給他的各種功夫,足不出戶,大有進益。過了十天,他自修告一段落,師父未見回來,他可就有點不安心了。 葉凌風心裏想道:「師父雖然武功蓋世,但總是孤掌難鳴。來緝拿林清的大內高手為數眾多,他此去說不定剛好碰上。哎呀,只怕兇多吉少,即便不是死於非命,亦已受了重傷了。」 葉凌風越想越是害怕,「我是江大俠的掌門弟子,江湖上也已經有許多人知道了。師父若是遭逢不幸,我難免也受牽連。上次在泰山遇險,還有個蕭志遠幫手拿這次倘若遇上敵人,我單身如何對付?不如、不如,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走向那兒呢?回家去麼?」他想起當年離開之時曾發誓不再回家,他也想起了自己「壯志未酬」,回家未免太失顏面。他躊躇許久,終於搖了搖頭。 忽地腦海中現出一個清麗的少女的影子,那是他的師妹,江海天的女兒江曉芙。「對啦,我為什麼不趁這個機會回師父家去?師母是氓山派掌門,她可以保護我。哈,這真是一舉兩得之事,我不是早就想回去和師妹見面的麼?可是師母問起來,我怎麼說?師父的消息還未確切知道,難道我可以捏造說他已死了?要不然就捏造說他被大內高手捉去了?」 那兩匹受傷的駿馬——赤龍駒和白龍駒,經過十天的調治,也早已養好了傷。這兩匹神駒都可以日行千里,本來他可以飛騎趕到米脂探聽消息,也不過是兩天工夫便可到達。但他一來不敢;二來他心中也有自私的打算,碰不上師父,固然危險,師父倘安然無事,碰上了,師父仍然必定與他去尋覓李光夏,這麼一來,何時方能重見師妹? 師妹若是獨處深閨,候他回去,那還罷了,偏偏還有個師弟宇文雄在她家中養病。他想起了江曉芙那日在荒谷中給發現之時,對宇文雄親熱的情形,不覺嫉火如焚,心道:「我不趁這機會趕快回去,給宇文雄這小子捷足先登,那可就是太不值了。對啦,我可以對師母如實地說,師父到了米脂,就失了音訊,我途中遇敵,行藏已露,只好逃回報訊,即使師父他日安然無事,回到家中,但約期已過,他也不能怪我獨自回家。我回去報訊,也正是為了師父啊。說不定他還會嘉獎我當機立斷呢!」 思念及此,心意立決。其時已是傍晚時分,他決定第二日一早便動身回去。當下趁著天色未黑,上街去採辦乾糧和一些需要在路上應用的東西,馬鞍壞了,也得再配一個。曲沃是個小縣城,他隨處蹓躂,採購東西,不知不覺,走到了行人稀少,靠近城門的一條小街道,迎面突然碰上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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