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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王燕羽未曾說話,羊牧勞已在叫道:「大嫂,你不認得這位鼎鼎大名的天下第一點穴手,韓老先生麼?他和磨鏡老人乃是莫逆之交,又是這位鐵、鐵少俠的岳丈大人。」

  韓湛微笑道:「羊大總管,你給老朽臉上貼金,實是愧不敢當。不錯,咱倆父女是來尋覓小婿的,小女脾氣不好,且又趕路匆忙,若有禮節不周之處,還望你展大娘大度包容。」

  展大娘吃了一驚,心道:「原來這個不起眼的老頭竟是韓湛!他的女兒又是鐵摩勒的未婚妻!」

  王燕羽忽道:「元哥,咱們的事該告訴媽了。」

  王燕羽突如其來的插上這麼一句話,展大娘不禁詫道:「什麼事情?」

  王燕羽臉上一片嬌紅,羞怯怯的低聲說道:「我和元哥已經講好了,只等你老人家替我們選一個日子。這位韓姐姐是我的好朋友!難得意外相逢,媽,你也請她來喝杯喜酒好嗎?」

  展元修呆了一呆,失聲叫道:「羽妹,你……」

  王燕羽捏著他的手,若不勝情似的嬌嗔說道:「你別這麼看著我好嗎?怪難為情的。」

  展元修神迷意蕩,話也就說不出來了。他做夢也想不到王燕羽會對他如此,他到長安以來,根本就沒有和王燕羽談過半句婚事,他是早已絕望的了。然而王燕羽現在卻說是與他早已講好了的。「這是騙我呢?還是我在做夢?」

  他看看師妹的神情,卻又似是一片真情流露,虛假不來。

  王燕羽這時的心情複雜之極,她說的乃是假話,但卻非全是假意,原來有三個原因,第一,她知道與鐵摩勒結合已是絕無可能,而韓芷芬又恰巧在這時候到來,對她冷嘲熱諷,故此她急於要向韓芷芬表白。她這話實在是說給韓芷芬聽的。第二,她怕師父被羊牧勞所煽動,又要枝節橫生,因此就以婚事為由,轉移她的注意,也可以令她快些離開此地。第三,在這幾個月來,她也越來越感到師兄對她的真情,感到師兄的人品與武功都不在鐵摩勒之下。為了她,他不惜留在長安,屈身在「禁衛軍」中作個小卒;為了她,他與鐵摩勒化敵為友,寧願為了袒護鐵摩勒而違抗母親,這都是難能可貴的地方。因之,即使不是韓芷芬到來,她遲早也會答應做他的妻子的。

  展大娘聽了,果然又驚又喜,「罵」道:「原來你們早已說好了,你這鬼丫頭,怎麼對我也瞞得密不透風?」

  韓芷芬何等聰明,一聽就知她是要向自己表白,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心裡想道:「原來她也早已有了未婚夫了,這麼說,倒是我錯怪她了!」

  韓芷芬嫣然一笑,說道:「王姐姐,恭喜,恭喜!但只怕我不能來叨擾你的喜酒了。」

  展大娘滿懷高興,同時她對韓湛也有點顧忌,當下說道:「韓老先生,咱們都是為了兒女之事,各人忙各人的去吧,請恕我也失陪了。」

  韓湛邁步向前,沉聲向羊牧勞說道:「羊大總管,幸會,幸會!老夫今日替鐵昆侖踐約來了。」

  羊牧勞心頭一凜,說道:「韓老先生,咱們似乎沒有什麼過節,今日我追捕令婿,也只是各為其主,不得不然。老先生若是見怪,咱們也還可以商量。」

  韓湛冷冷說道:「這是兩樁事情,我女婿的事情我固然要管,鐵昆侖是我的老友,如今又是我的親家,他人死不能複生,他與你訂下的約會,說不得只好由老夫代為踐約了。」

  羊牧勞道:「不知韓老先生要替他踐什麼約?」

  韓湛道:「羊大總管記性素來很好,難道反而把這樣重要的約會忘懷了麼?二十年前,鐵昆侖與你在燕山比掌,當時你趁他撤掌收招的時候用力暗傷了他,鐵昆侖曾約你二次較技,那時他尚未知道自己受傷已重,還以為傷好之後,可以再領教你的真實功夫的。哪知不久他便因傷而死,抱恨長眠了。要是我不替他踐約,只怕他九泉之下,難以瞑目。」

  韓芷芬叫道:「爹,他是在想拖延時候,你還與他多說作甚?等會兒他的大隊人馬到來,咱們就要大大吃虧了。」

  羊牧勞的心思給韓芷芬一口道破,老羞成怒,「哼」了一聲,冷笑道:「韓姑娘,你也忒把老夫看得小了。好吧,那麼這兩件事情就分開來辦。」

  說到這裡,稍頓一頓,便一揮手道:「你們去辦公事,我來領教韓老先生的點穴功夫。」

  此令一下,那八名「御前侍衛」組成的長蛇陣便立即向鐵摩勒諸人掩殺過去。與此同時,羊牧勞與韓湛亦開始交手。

  羊牧勞展出「七步追魂」的殺手,第一步便踏正中宮,揚掌劈下。這一掌柔中帶剛,襲胸插腹,好不厲害!韓湛冷笑一聲,食指一彈,但聽得「嗤嗤」聲響,一縷勁風射了出去。他的指力已練到「隔空點穴」的境界,可以在十步之外,運暗勁傷人,那「嗤嗤」聲響,便是他的指力激蕩氣流所致。

  羊牧勞一掌劈出,忽覺虎口似被大螞蟻叮了一口似的,大吃一驚,急忙移形換步,第二步便轉過「離」方,走出「坎」位,左掌揚起,再襲韓湛的腰背。他這「七步七掌」,每走一步,便發一掌,步法奇妙,而且一掌強似一掌,韓湛也不由得心頭一凜,「怪不得鐵昆侖當年傷在他的掌下。」

  ***

  那八名「御前侍衛」組成的長蛇陣衝殺過來,韓芷芬早已到了聶鋒所布的陣中,與鐵摩勒互為犄角之勢,並肩禦敵。那些侍衛見識過鐵摩勒的功夫,都不大敢去和他硬碰,長蛇陣首尾一合,位在「蛇頭」和「蛇尾」的兩名衛士,不約而同的都把兵刃向韓芷芬斫去。這兩名衛士一個是羊牧勞的大弟子單雄,一個是海盜出身的蒙貫,乃是八名「御前侍衛」中本領最強的兩個。

  哪知韓芷芬出手比鐵摩勒更為狠辣,她展開家傳的「刺穴」功夫,劍光一閃,只聽得「唰」的一聲,已刺中了蒙貫膝蓋的「曲泉穴」,蒙貫站立不穩,「咕咚」一聲,便倒下去。單雄一拐打來,打不中韓芷芬,卻把蒙貫頭顱打碎了。

  韓芷芬笑道:「摩勒,你真是吉人天相,遇難成祥!」

  笑聲中一個盤龍繞步,劍光閃處,「喀嚓」聲響,又把單雄的中食二指削去。單雄慘叫一聲,棄拐飛逃。

  鐵摩勒掄起長劍,當作大刀來使,手起劍落,劈翻了一個衛士,說道:「不錯,你們來得真巧,這場災難,我大約可以躲過了。」

  他們一面殺敵,一面談天,簡直毫不把安祿山帳下的這八名高手放在眼內。

  韓芷芬笑道:「我不是說我和爹爹,而是說那位王小姐呀,你不是幸虧得了她的幫忙嗎?剛才你和她聯手抗那魔頭,我已經瞧見了。」

  鐵摩勒面上一紅,含糊說道:「不錯,是幸虧了她,還有她的師兄,就是剛才和她在一起的那個男子。」

  說話之間,長劍橫揮,又把一名衛士打跑。

  本來這八名「御前侍衛」組成的長蛇陣若有羊牧勞居中策應,絕不至於這樣容易被他們擊破,只因少了一個羊牧勞,「蛇無頭而不行」;更兼他們一上來就料敵錯誤,被韓芷芬以快刀斬亂麻之勢一下子就殺傷了兩個本領最強的,跟著又給鐵摩勒傷了兩個,「長蛇陣」總共八人,如今等於一條蛇被斬了半截,餘下的哪裡還敢戀戰,登時一哄而散。薛紅線叫道:「可惜,可惜。我還未曾發市呢,他們就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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