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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第十八回 客店中宵聞警報 邊關千里起烽煙

  鐵摩勒又驚又喜,叫道:「芬妹。怎麼你也來了?」這幾天他們朝夕相處,兩人之間,早已不用客套,鐵摩勒比韓芷芬長三歲,所以改了稱呼,不叫「韓姐姐」,而叫「芬妹」了。

  韓芷芬笑道:「我不送你下山,我知道你在心裏一定罵我。」鐵摩勒道:「這裏離山寨已遠,你只一個人出來麼?」要知辛天雄與王伯通作對,金雞嶺周圍都在王家的勢力之內,鐵摩勒怕她給敵人認出是金雞嶺的人,雖然她武藝高強,但孤身遇敵,究屬危險。心裏想道:「你要送就該早些來送,我已經走了幾十里路,你才追來,這不是開玩笑嗎?」

  鐵摩勒正想勸她不必遠送,韓芷芬忽地笑道:「摩勒,我不是來送你的,我是來和你同行的。」

  鐵摩勒怔了一怔,道:「怎麼,你要與我同行?」韓芷芬道:「是呀,我在山寨裏住得厭了,正想到外面走走。怎麼,你不歡喜我和你作伴麼?」鐵摩勒道:「你怎麼可以擅離山寨?」韓芷芬道:「我又不是金雞嶺上的頭目,說走就走,有何不可?」鐵摩勒道:「啊呀呀,你,你,你雖是他們的客人,也不該……」韓芷芬笑道:「你放心,我已經和辛寨主說好了的,並不是不辭而行。王家忙著和安祿山圖謀大事,無暇對金雞嶺報復,我走開了並無影響。你下山之後,辛寨主也在擔心你一個人在路上怕有危險呢,所以我一說他就答應了。」

  鐵摩勒吁了口氣,道:「原來如此,你怎麼不早說?」韓芷芬笑道:「我是有意令你驚喜的,怎麼,你不高興與我作伴嗎?」

  鐵摩勒笑道:「哪有不高興的道理?我還想向你請教點穴的功夫呢?」

  兩人並轡同行,一路談談笑笑,鐵摩勒的馬不及她的馬快,韓芷芬經常要勒住坐騎等他。但雖然如此,在這一日之間,他們也走了二百多里,黃昏時分、到了一個名叫「扶風」的小鎮。

  這是一個漢胡雜處的地方,男女同行,司空見慣。他們到一間客店投宿,店主人望了他們一眼,問道:「你們是夫妻嗎?店裏只剩下一間房子。」鐵摩勒面上一紅,說道:「我們是兄妹。」店主人道:「既是兄妹,那也可以將就住住。這幾天南來逃難的人很多,到處都住滿了。恰好今天剛有一個客人搬出,算是你們的運氣。」鐵摩勒沒法,只好要了那間房子。他鄭重囑託主人代為照料馬匹,要了幾個酒菜,便和韓芷芬進房。

  鐵摩勒是在刀槍堆裏打滾長大的,但和一個女子在晚間同處一室,卻還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進了晚餐之後,兩人在燭光下相對,都不免有點異樣心惰,鐵摩勒低聲說道:「芬妹,你早些安歇吧,這張床給你,我在地上打坐。」韓芷芬道:「你病體初癒,還是你在床上睡吧,舒服一些。」鐵摩勒紅著臉道:「不,我是風餐露宿慣了的,在這地上打坐滿舒服。」其實他是不好意思在韓芷芬面前睡覺。韓芷芬笑道:「我也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呀。好吧!你打坐我也陪你打坐吧。」

  這間房子不過丁方八尺,是名副其實的斗室,除了一張雙人床,一張桌子之外,剩下的地方極為有限,兩人都在地上打坐,幾乎是肌膚相接,氣息相聞。鐵摩勒但覺縷縷幽香,中人如酒,禁不住神思飄蕩,忽地一個少女的影子泛上心頭,那是王燕羽的影子,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卻會想起王燕羽來。

  忽然聽得外面人聲喧鬧,店主人高聲叫道:「客人們都請出來,長官來查夜啦。」韓芷芬罵道:「討厭,一出門就碰上這些麻煩事兒。」鐵摩勒笑道:「你就忍著點吧,要是和他們鬧起來,麻煩就更大了。」

  客人們陸續出房,韓、鐵二人也混在人堆之中,未到大堂,便聽得有個軍官問道:「你們這裏有幾位女客?」店主人道:「有三個。」那軍官道:「是有男人相伴的還是單身女客?」店主人道:「有一個是兄妹同來,其他兩個是並無男子陪伴的,不過也非單身女客,她們是結伴同來的。」那軍官「唔」了一聲,又問道:「這三個女客,有沒有騎著馬來的?」店主人道:「只有一個是騎馬來的,就是那個妹妹。」軍官連忙道:「馬是什麼顏色?」店主人道:「好像是匹黃驃馬。」那軍官道:「好,你帶他們到馬廄去看一看。」

  韓芷芬吃了一驚,心道:「難道他們是來追查秦襄這匹寶馬的下落麼?」鐵摩勒更是吃驚,這軍官的聲音尖銳刺耳,甚是特別,竟似在什麼地方曾聽過的。

  這時他們已經出到大堂,鐵摩勒抬頭一看,不由得當場變了面色,原來這兩個軍官都是他認識的,一個是安祿山的親兵副統領聶鋒,這個人也還罷了,另一個卻是曾在飛虎山上,和他的段叔叔交過手的那個精精兒。鐵摩勒恨得牙齒格格作響,心中想道:「幸而他的師兄空空兒沒有同來。」

  當年在飛虎山上,精精兒與段珪璋比劍的時候,鐵摩勒只是旁觀人眾之一,後來大鬧龍眠谷,精精兒雖也在場,卻未曾和鐵摩勒交過手,何況鐵摩勒現在已經長大,精精兒就算當初曾有印象,如今也不認識他了。

  鐵摩勒心裏想道:「他們又沒有未卜先知的本領,怎知道芬妹今日會騎這匹黃驃馬下山?不對,九成不是為匹馬來的!」「可是,不為這匹馬又為的什麼?聶鋒是安祿山帳下有數的將領,怎的會到遠離范陽數百里外一個小鎮來查夜?」鐵摩勒心裏陣陣疑雲,百思不得其解。

  另外兩個女客是一對跑江湖的賣解女郎,都有一頭長髮,精精兒叫兵丁舉起火把,走到她們面前,端詳了一會,忽然伸出手來,撥開她們的頭髮,年紀長的那個媚態撩人,「噗嗤」笑道:「大人,你幹什麼?哎呀呀,哈,哈,哈,我最怕呵癢!」精精兒面色一沉,將她們推開,喝道:「胡說八道,誰和你們鬧玩?走開,沒有你們的事了!」

  精精兒眼光一轉,落到韓芷芬身上,怔了一怔,走過來道:「幹什麼的?」韓芷芬道:「和哥哥一同逃難的。」精精兒道:「好一位美貌姑娘,你是懂武藝的嗎?」指一指她腰間的佩劍。韓芷芬道:「武藝雖然不懂,但兵紛馬亂,帶劍防身,總好一些。若有壞人,也不能教他容易欺負。」

  精精兒「哼」了一聲,跨上一步,忽地來捏韓芷芬的手臂,鐵摩勒徒地一聲大喝:「你欺侮人!」一掌就照精精兒的面門摑去!

  精精兒焉能給他打中,反手一刁,立即扣著鐵摩勒的脈門,冷笑道:「渾小子,你不想活啦!」雙指正想扣實,鐵摩勒鐵腕一振,一股非常強勁的力道突然發出,精精兒雙指之力禁受不起,登時鬆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閃電之間,精精兒那一隻手剛沾著韓芷芬的肌膚,韓芷芬已是揮袖一拂,引開他的眼神,右手五指一攏,使出家傳拂穴功夫,躍將起來,反手朝著精精兒的腦門一拂。

  精精兒這一驚非同小可,他本來已看出這對「兄妹」懂得武功,卻做夢也想不到他們的武功如此厲害,百忙中霍地一個「鳳點頭」向後躍開,饒是地閃避得快,「太陽穴」附近已給韓芷芬的手指拂中,登時腦痛如裂,眼前昏黑。

  鐵摩勒拔出劍來,一劍就向精精兒刺去,精精兒聽得金刃劈風之聲,雙眼未曾睜開,已是身移步換,他的輕功還在鐵摩勒之上,鐵摩勒出手如風,唰、唰、唰連環三劍,都未刺中,待到第四劍攻到,精精兒亦已拔出劍來,但聽得「劈」的一聲,雙劍相交,精精兒倒退兩步,鐵摩勒的長劍卻已損了一個缺口。

  他們兩人乒乒乓乓的打將起來,登時嚇得鬼哭狼號,雞飛狗走。聶鋒拔出長劍,堵住門口,揚聲問道:「是這兩個人嗎?」精精兒叫道:「不管他們是否刺客,先拿下來再說!」言下之意,即是要聶鋒幫他的忙。

  聶鋒未上,韓芷芬先已攻到,她將青鋼劍當成判官筆使,劍尖一顫,瞬息之間,連襲精精兒七處大穴。精精兒「咦」了一聲,叫道:「你這丫頭也會刺穴!」使了一個「游龍繞步」的身法,避招還招,也是在一招之內,連襲韓芷芬七處大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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