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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石家兄弟登時面色漲紅,他們剛剛敗在南霽雲刀下,鐵摩勒說他們的『請帖』已給別人退回,就是這個意思。也即是說他們已經沒有資格代表主人而來請客,他們乃是在黑道上有身份的人物,給鐵摩勒一頓冷嘲熱諷,雖是又羞又怒,卻不敢過來和他動手。

  一個身材高大的強盜排眾而出,朗聲說道:「好,這請帖待我來下,請鐵少寨主賞面!」

  他用的是一柄銅錘,錘重力沉,「呼」的一聲,就向鐵摩勒當頭砸下。

  鐵摩勒在驢車上跳躍不靈,只好硬接他這一錘。銅錘是重兵器,寶刀雖利,決不能將它削斷,鐵摩勒給震得手腕酸麻,幸虧他和段珪璋相處那幾天,得到段珪璋傳授了不少武功的上乘心法,懂得運用借力打力的功夫,寶刀一帶,那強盜的身形給他帶得歪過一邊,鐵摩勒的刀鋒劃過,「嗤」的一聲,將他的衣服挑穿,只差半寸,就要戳進他的琵琶骨。可惜鐵摩勒尚未運用得十分純熟,要不然這一招就可以叫他銅錘脫手,人受重傷。

  那強盜大怒喝道:「好小子,你寧願吃罰酒,我們只好不客氣了!」

  手臂一掄,舉錘再磕,另外兩個使用重兵器的強盜也攀著車轅,幫他夾攻,一個使青銅鐧,一個使鐵輪撥,都不是寶刀所能削斷的。鐵摩勒受到三般重兵器的圍攻,登時險象環生,左支右絀。

  段珪璋忽地揭開車簾,背倚靠墊,沉聲說道:「摩勒住手,他們既是沖著我來的,就讓他們來見我吧!」

  使銅錘的那個強盜笑道:「還是段大俠是明白人,咱們是誠心請你老的。」

  一隻手提著銅錘,另一隻手就來扶他,段珪璋淡淡說道:「段某平生吃軟不吃硬,你這是拉客,不是請客!叫你家寨主親自來吧!」

  那個強盜欺他是個病人,哪知手指剛剛觸及他的手腕,段珪璋驀然把掌心一翻,反手一抓,吐出內家真力,「喀嚓」一聲,將他的手腕拗斷,那強盜一聲慘叫,銅錘脫手飛出,打傷了兩個同伴。

  使青銅鐧和斫山刀的那兩個強盜急忙將兵器朝他劈下,段珪璋虎目圓睜,喝聲:「去!」

  雙指一伸,貼著刀背輕輕一推,那柄斫山刀登時反轉斫來,正好和青銅鐧碰個正著!

  段珪璋在病中用這一招,實是險到極點,若是稍差毫釐,他的手指就要先給刀鋒削斷了。但他用得恰到好處,只聽得「當」的一聲巨響,震耳欲聾,這兩個強盜的兵器相交,各自給對方的猛力震倒,跌了個四腳朝天,青銅鐧缺了一角,大斫刀也卷了刀鋒!鐵摩勤大笑道:「好啊!妙啊!」

  群盜給段珪璋的神威所懾,不約而同的一齊退了幾步,段珪璋抽出寶劍,倚著車墊,沉聲喝道:「還有哪一位要來遞帖?」

  段珪璋服了幾天藥,傷勢雖然好了許多,到底尚未復原,如今強用真力,打發了三個強盜之後,他也感到氣血翻騰,眼睛發黑,但仍然強自支持,想嚇退群盜。不料那石家兄弟乃是武學行家,最初他們也懾于段珪璋的絕頂武功,隨同群盜後退,但後來一聽,從段珪璋的聲音中聽出他中氣不足,傷還未愈,石一龍打了一個胡哨,群盜又聚攏來,圍著驢車,石一龍自己不好意思出面,向那使青銅鐧的強盜低聲說了幾句,那強盜大喜,站了出來,沖著段珪璋叫道:「段大俠既不賞面,請恕我們也不客氣了!並肩子上,用暗青子招呼!」

  一聲令下,暗器齊發,飛刀、金鏢、鐵蓮子、飛蝗石、甩手箭、流星錘……各式各樣的暗器,紛如雨下,段珪璋身子不能移動,只有靠著車墊,揮動寶劍防護。

  鐵摩勒又驚又怒,遮在段珪璋的身前,大怒駡道:「你們這些下三流的小賊,真是丟了咱們綠林好漢的臉!」

  那使青銅鐧的強盜大笑道:「鐵少寨主,你不顧行家的面子,又怎能怪得我們?你別害怕,傷了,我們給你醫!」

  話聲未了,鐵摩勒已經中了兩支甩手箭、一塊飛蝗石,飛蝗石正打中他的額角,登時血流如注,幸而群盜志在生擒他們,未用喂毒的暗器。

  段珪璋道:「摩勒,你退入車廂!」

  鐵摩勒哪裡肯依?正在危急之間,忽聽得馬鈴叮噹,一個少女飛騎來到,不是別人,正是那夏淩霜!

  夏淩霜一眼瞥見南霽雲和那少年廝殺,似乎甚感意外。「咦」了一聲,那少年看見是她,面色倏變也「咦」了一聲,但這時他給南霽雲刀光罩住,幾乎透不過氣來,哪能分出心神與夏淩霜打話?夏淩霜這時已發覺了群盜圍攻驢車,她本來要向南霽雲那一方馳去的,稍一躊躇,便突然撥轉馬頭,向群盜沖來!

  群盜早已有所準備,見她沖來,暗器紛紛向她射擊,夏淩霜怕傷了坐騎,一個「金鯉穿波」,登時從馬背上斜掠出去,身形未落,劍已出鞘,劍隨身轉,宛似一圈銀虹,向外擴張,但聽得叮叮噹當之聲,不絕於耳,那些暗器都已給她青霜劍蕩開。群盜大驚,說時遲,那時快,他們的暗器尚未接續發出,已是被夏淩霜殺進來了。

  這一來,群盜的暗器已是毫無用處,只能與她硬鬥。夏淩霜步法輕靈,劍招迅捷,左邊一兜,右面一繞,在群盜中穿來插去,宛如彩蝶穿花,每發一劍,便有一個強盜「哎喲」一聲,兵器脫手。原來她用的是一套非常古怪的劍法,只是劍尖輕輕一點,便刺中對方的手腕,傷倒不重,但手中的兵器,卻是再難掌握。使大斫刀的那個強盜大怒,掄刀向她猛劈,想把她的長劍磕飛。這人武功較高,夏淩霜一點沒有點中,忽地柳腰一彎,劍鋒向左斜方疾削,這強盜為了避她剛才刺腕那淩厲的一招,腳步也正好向左斜方踏出,就像湊上去碰她的劍鋒似的,但聽得「唰」的一聲,劍鋒削過,登時削去了他一片膝蓋,那強盜一聲慘呼,倒在地上,接連打了幾個滾,滾下山坡、那些未受傷的強盜,見她的劍法如此厲害,四散奔逃。

  石家兄弟早已換過兵刃,見勢不妙,只好不顧身份,左右夾攻。夏淩霜正在殺得興起,信手一招「玄鳥劃砂」,劍鋒自左而右,橫削兩人手腕,哪知這兩兄弟的陰陽刀法配合極妙,雙刀合成一個圓弧,把夏淩霜這招化解開去,雙刀倏合倏分,仍然從左右兩方攻到,

  段珪璋道:「摩勒,你去助她一臂之力。」

  這時群盜已散了十之八九,縱有暗器打來。段珪璋有寶劍防身,也盡可防守得了。鐵摩勒挨打了半天,一口悶氣正自無處發洩,聽得段珪璋吩咐,立即跳下驢車,揮刀攻敵,他雖然受了兩三處傷,都非要害,寶刀砍出,虎虎風生。

  石家兄弟本來就不是夏淩霜的對手,不過,要是鐵摩勒不來的話,他們還可以支持一些時候,如今鐵摩勒一來,所用的又是南霽雲那柄寶刀,這兩兄弟焉能抵擋;不過五招,便聽得「當」的一聲,石一虎手中的單刀先給鐵摩勒的寶刀削斷,石一龍知道今日難以討好,拉了兄弟便跑,鐵摩勒還要追上去再斫一刀,夏淩露笑勸他道:「窮寇莫追,小兄弟你就饒了他們吧!」

  收回長劍,眼光移轉到南霽雲和那少年身上。

  南霽雲和那少年強盜正在鬥到最吃緊的時候。自從夏淩霜出現之後,那少年顯得非常焦躁,連使險招,南霽雲久經陣仗,對敵的經驗自是比那少年豐富得多,對方冒險急攻,正合他的心意,他腳踏五門八卦方位,使出一套遊身斷門刀法,表面看來,似乎是在步步退守,實則已是把那少年的攻勢完全封住,刀鋒所指,無一不是那少年的要害之處,威力暗藏,只要找到時機,立即便可以給予對方致命的一擊!

  待到夏淩霜將群盜驅散,那少年更是神色大變,猛地喝聲:「我與你拼了!」

  鐵扇一揮,瞬息之間,連襲南霽雲七處大穴,南霽雲縱聲笑道:「來得好!」

  刀光疾閃,一口樸刀,也就在這瞬息之間,竟似化作了數十百口明晃晃的利刃從四面八方向那少年斫來,只見刀光,不見人影!

  夏淩霜飛奔上去,連忙叫道:「南大俠,住、住……」

  「住手」二字剛剛開口,只聽得「唰」的一聲,南霽雲刀鋒劃過,在那少年的肩頭上拉開了一道五寸多長的傷口!這還幸虧是南霽雲聽到夏淩霜的叫聲,樸刀及時收回,要不然早已砍碎了他的琵琶骨!要知南霽雲恨這少年強盜太過兇狠,這一刀本來是有意將他砍成殘廢的!

  南霽雲雖然大獲全勝,心裡也暗叫了一聲:「僥倖!」

  他打敗這少年只用了五十一招,實在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心中想道:「倘非他心神不寧,暴躁走險,自亂章法的話,只怕在百招之內,我還未必准定能夠贏他!」

  那少年托的跳出圈子,滿面通紅,忽地抱扇一揖,叫道:「好刀法,承教了!青山綠水,後會有期!」

  這幾句話聽來是向南霽雲說的,但說到「後會有期」那四個字,雙眼卻向夏淩霜一溜,夏淩霄嘴唇微動,似是想說什麼話卻沒有說出來,那少年強盜已是如飛走了。夏淩霜臉上現出一派迷惘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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