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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一


  文廷璧一聲大吼,驀地一掌便向厲復生打去,喝道:「教主執迷不悟,都是為了你的緣故,我不能讓你害死教主,今日與你拼了!」厲復生喜極忘形,文廷璧掌力發出,他方才省覺,幸虧天魔教主卻早有防備,衣袖一揚,一蓬毒針飛了出來,文廷璧識得厲害,只好移轉掌力,先把毒針震落。

  天魔教主柳眉一豎,斥道:「文先生,你膽敢暗算我的丈夫,我們夫婦也不能和你客氣了。」這時厲復生已經清醒過來,勃然大怒,喝道:「文廷璧,你滾不滾開?」就在天魔教主再次揮袖之時,他也抽出玉尺,朝著文廷璧摟頭便打!

  文廷璧雙掌合攏,左右一分,使出「陰陽雙撞掌」的招式,分擊兩人,左虛右實,用了七成以上的功力,對厲復生痛下殺手!他的「三象神功」確是非同小可,掌力一發,厲復生的玉尺,竟似被一堵無形的牆壁阻止,攻不過去。

  可是他以右掌的七成功力堵住了厲復生的去路,左掌的三成功力卻應付不了天魔教主的「鐵袖神功」,「啪」的一聲,手臂已給打中。三人之中,天魔教主功力較弱,但也相差不遠,這一擊雖未能傷及文廷璧筋脈,亦已令他感到火辣辣的作痛。而且一股淡淡的幽香,也隨著袖風透進了文廷璧的鼻端。

  文廷璧當然知道天魔教主的使毒本領,連忙閉了呼吸。就在此時,只聽得「波」的一聲,厲復生的玉尺已戳破了那股無形的氣流,指向文廷璧腋下的「期門穴」,文廷璧仍不讓步,身形一縮,避開這招,突然化掌為拳,一招「橫身打虎」,猛搗出去。

  天魔教主中指一翹,指上戴著套環,尖端是一枚黑得發亮的毒針,文廷璧不懼天魔教主的指力點穴,但對她層出不窮的使毒功夫,卻不敢不防。連忙縮手。說時遲,那時快,厲復生的玉尺已是欺身直進,一招之間,連襲文廷璧的七處大穴。

  文廷璧在他們兩人聯手夾攻之下,避無可避,只得閉了全身穴道,振臂一揮,硬接厲復生的玉尺。厲復生這根玉尺是件寶物,只有三尺來長,卻有百斤之重,只聽得「蓬」的一聲,如擊敗革,饒是文廷璧有護體神功,也給他打得痛徹心肺、眼睛發黑。天魔教主盈盈笑道:「老朋友當真是拚個你死我活麼?」

  文廷璧大吼一聲,倒縱出一丈開外,厲復生被他的反震之力一震,也蹌蹌踉踉的退了幾步,天魔教主將他拉著,說道:「弟弟,快走,這筆帳以後再算不遲!」

  文廷璧氣得面色鐵青,冷笑說道:「你們要想把我撇下,只怕也沒那麼容易!」驀地一聲長嘯,將聲音遠遠送了出去,跟著喊道:「金輪聖母,你的好徒弟跟人跑啦,你是管也不管?」天魔教主最怕的就是她的師父趕來,連忙叫道:「弟弟,快喚金毛狻來!」她一算時刻,她的師父在靜室練功,大約不久就可竣事,她必須在這少許的時刻之內,逃出宮門。

  厲復生因為來時尚未知道天魔教主肯下決心,跟他私逃,故而把兩隻金毛狻都留在宮牆之外。他是如此想的,金毛狻行動如風,到了天魔教主答應了他,那時再把牠們招來,也還不遲,免得過早帶入宮中,惹人注意。

  厲復生一聲長嘯,立即便聽到金毛狻的吼聲,天魔教主放下了心上一塊石頭,想道:「金毛狻片刻之間便可到來,只要跨上了金毛狻,師父縱有天大神通,那也是追之不及了。」當下便與厲復生一起,兩人加快腳步,準備上前迎接金毛狻。

  聽到了金毛狻的吼聲,文廷璧又氣又急,身形一起,便向厲復生撲來,腳未落地,人尚懸空,已是一招「鵬搏九霄」凌空擊下。厲復生與天魔教主雙掌齊出,只聽得「蓬」的一聲,文廷璧敵不過他們的合力,登時又似皮球般的給拋了起來,但文廷璧也好生了得,在半空中一個翻身,借他們二人的掌力,去勢如箭,在六七丈外落了下來,仍然攔著他們的去路。

  天魔教主怒道:「文廷璧,你真是太不識好歹了,事到如今。你還想阻撓?」衣袖一揚,「轟」的一聲,一枚毒霧金針烈焰彈發了出來。文廷璧獰笑道:「卡蘭妮,我說你才是不知好歹!」一記劈空掌掃出,毒霧消散,金針落地,那一團火光反向天魔教主捲來,厲復生連忙也以劈空掌力,將那團火光,又推過去。厲復生有天魔教主相助,合兩人之力,當然是勝過文廷璧好多。可是這麼一來,又被他耽擱了一些時候。

  厲復生心裏暗暗奇怪:「怎麼金毛狻還不見來?」急忙再以嘯聲催促,過了一會,才隱隱聽到金毛狻的一聲吼聲,比起剛才的吼聲減弱許多。似是有氣沒力的樣子,厲復生狐疑不定,那文廷璧攔在前頭,以「三象神功」震塌了一座假山,又阻了他們一阻。厲復生怒道:「先把這廝殺了!」

  文廷璧哈哈笑道:「你要殺我,只怕也沒那麼容易?」雙方且戰且走,文廷璧雖然處在下風,但他十分機靈,只採騷擾的戰術,卻不戀戰,避免給對方圍攻,有時拋一塊石頭,有時斷一棵大樹,總之百計千方,阻延時刻,厲復生與天魔教主也有顧忌,一時之間,倒也無奈他何。好在金毛狻雖然不見到來,那童姥姥也未見出現。

  且說谷中蓮在那密室之中,天魔教主、厲復生和文廷璧的爭吵,她都聽得清清楚楚,不知不覺,對天魔教主的惡感又消了幾分,反而有點同情她了。心裏想道:「現在已沒有人監視我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這時,離開她服解藥的時間,已有一個多時辰,又經過她運功催行藥力,功夫雖未完全恢復,也已恢復了七八成。她從密室裏走了出來,向外張望,只見已是暮靄沉沉的黃昏時分,周圍十分寂靜,遠處雖然有幢幢黑影,卻不是向著她這邊方向而來。文廷璧與厲復生的高呼酣鬥之聲,也已在很遠的距離之外。看來那一些人是被他們的廝殺聲驚動,跑去看個究竟的。

  這正是逃跑的最好時機,谷中蓮卻忽地想起一事,心道:「不可,我是為了消弭戰禍而來,豈可一走了之?國王曾與我約定,要我今晚二更時分,到他宮中,助他除去他的政敵泰清王,只要此人一除,昆布蘭國的主戰派便失了領袖,可望化干戈而為玉帛了。我已經答應了國王,若然身在囚籠,那是無話可說;如今既已脫險,焉能失信於他?」思念及此,心意立決,打消了逃跑的念頭,悄悄的避開人多之處,繞路而行,借物障形,前往國王的寢宮踐約。

  谷中蓮為了避免給人發現,所走的方向和天魔教主所走的方向相反,但那金鐵交鳴、高呼酣鬥之聲、仍是斷續傳來,谷中蓮心中懸懸,暗自想道:「天魔教主雖然心術不正,行事邪僻,但畢竟也還不是窮凶極惡之徒,更難得的是她對厲復生也有一片真心,不負厲復生對她的癡戀。唉,但願他們能夠脫險,只要她今後真的是改邪歸正,我倒要請海哥助她一臂之力,海哥的內功造詣,已差不多可以及得上他的師父了,說不定可以助她逃過了『走火入魔』之災。」心念未已,忽然聽得一聲刺耳之極的尖叫,正是天魔教主的聲音。谷中蓮心頭一涼,不禁失聲叫道:「糟糕,糟糕,他們仍是未能脫險!」

  忽地有人陰惻惻的應聲接道:「他們未能脫險,你就能脫險了麼?嘿嘿,我看你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只顧替別人擔心?」淡月疏星之下,只見假山背後、突然現出一人,正是天魔教主的姐姐,昔年曾冒認谷中蓮作女兒的那個繆夫人。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呼」的一聲,繆夫人已抖開了一紅綢,向谷中蓮當頭罩下,谷中蓮大怒,一手抓去,「嗤」的一聲,紅綢給她抓裂,撕作兩條。可惜谷中蓮的功力還來完全恢復,紅綢雖然給她抓裂,卻還未能奪了過來。將紅綢撕作兩條,也還未完全分開,另一端尚握在繆夫人手中。

  繆夫人哈哈一笑,用力一抖,兩條紅綢左右一分,纏上了谷中蓮雙臂。她那條紅綢是沾有藥粉的,紅綢一抖,藥粉飛揚,氣味芬芳,中人欲醉。谷中蓮一口氣吹出去,將藥粉吹開。但她既要運氣吹開毒粉。已無餘力掙脫束縛,那兩條紅綢打了幾匝,將她的手臂牢牢縛住。

  繆夫人笑道:「我本來就有意認你作我女兒,你放心吧,只要你乖乖的聽我的話,我決不會將你難為。」谷中蓮大罵道:「你這妖婦,胡說八道,簡直是恬不知恥!」繆夫人冷笑道:「你這麼不聽話,我就不要你作女兒,要把你當作丫頭了,哼,過來吧!」紅綢收束,將谷中蓮一步一步地拉了過來。

  正是:

  打破玉籠飛綵鳳,誰知又有伏兵來。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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