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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唐努珠穆一看之下,不由得面如土色,呆若木雞,那驚愕的神情,比剛才谷中蓮之認出蓋蘇,更甚百倍!谷中蓮吃了一驚,連忙問道:「哥哥你怎麼啦?這人究竟是誰?」

  唐努珠穆深深吸了口氣,定了定心神,這才澀聲說道,「他就是那個,那個昆布蘭國的使臣!」此言一出,谷中蓮也不禁驚詫萬分。試想一個堂堂的使臣,竟會變作盜寶的賊人,這豈非不可想像之事?

  過了半晌,谷中蓮安慰她的哥哥道:「這都是他不好,誰叫他不顧使臣的身份,私自偷進咱們的寶庫來盜寶?他是罪有應得,哥哥,你可並沒有殺錯了人!」

  唐努珠穆苦笑道:「現在可不是追究他有罪無罪的問題,而是怎樣向昆布蘭國的國王交代,他是代表他們的國王來向我道賀的,如今卻被我殺了,這事一抖露出來,只怕就要惹起大大的風波!」

  谷中蓮道:「你不能向昆布蘭國的國王說明真相?」唐努珠穆道:「這事大大有損昆布蘭國的體面,怎能公然說出來?試想他的國王倘若追查這使臣的下落,我好回復他道:『因為你的使臣作賊,故而被我殺了』嗎?你想昆布蘭國的國王看到我這樣回復,他會怎樣?」谷中蓮笑道:「他或者是不相信,或者是心裏相信了,但為了體面,口裏一定抵賴!」唐努珠穆搖搖頭道:「恐怕還不僅如此,他多半會老羞成怒,指咱們污蔑他的國家,殺害他的使臣,有意向他挑釁。那時只怕兩國就要兵戎相見了。」

  谷中蓮道:「這麼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分明錯是在他,卻反而變成咱們錯了。這不是天大的冤枉嗎?哥哥,你怎麼辦?」唐努珠穆搔頭苦笑:「我就正是想辦法啊!」谷中蓮忽道:「依你看,會不會是蓋蘇與昆布蘭國的國王早有勾結,那使者到咱們的寶庫盜寶,也是奉命而為?」

  唐努珠穆皺起眉頭說道:「但願這只是這使臣的私人行動,與他們的國王無涉,否則事情就更不可收拾了。我不是怕了昆布蘭國,但為了這等莫名其妙的事打起仗來,令兩國的百姓受傷,這實在是太不值得了!」谷中蓮默然不語,也是深感為難。

  唐努珠穆徘徊良久,忽地說道:「只有用這個辦法試試了。」谷中蓮道:「什麼辦法?」唐努珠穆說道:「事情的真相總是要說明白的,但既不能用文書回復,也不能在兩國的朝廷上公開說出來。我想立即派一個使者到昆布蘭國去,要求和他的國王單獨見面。」谷中蓮道:「這辦法不錯呀。」唐努珠穆道:「但卻還有一個問題。」

  谷中蓮道:「有何問題?」唐努珠穆嘆了口氣,說道:「要是你大哥還在此處,那我就不會這樣為難了。」谷中蓮道:「哦,你是挑不出一個精明能幹而又武藝高強的人去做使者。」唐努珠穆道:「精明能幹而又忠心耿耿的大臣我倒挑選得出,可惜他們都不懂武功。」

  唐努珠穆搓搓雙手,若有所思,過了片刻。接著說道:「從種種跡象看來,昆布蘭國和咱們的關係大不尋常,甚至有點神秘,此其一;蓋蘇和昆布蘭國王有否勾結,咱們雖然不願意有此等事,但也總得提防,此其二;咱們派遣使者前往,昆布蘭國王肯不肯私下會見;亦尚未可知,甚或故意留難,也說不定,此其三。總之是要防備意外。」

  谷中蓮道:「這麼說來,的確是要像大哥這樣的自己人,才最適合做使者了。要是有什麼意外,他憑著一身武功可以逃回來,而且還可以相機行事,查究你剛才所說的那兩件疑案。」唐努珠穆道:「可不是嗎?這種秘密,是連心腹大臣也不方便囑託他們代辦的。可惜我現在身為一國之主,又不方便去假冒使臣。」

  谷中蓮忽道:「哥哥,你看我可以去得麼?」唐努珠穆詫道:「你,你是個公主的身份……」谷中蓮笑道:「我可以女扮男裝,我師父有易容丹。」唐努珠穆苦笑道:「此事非同兒戲,一國的使臣,萬人注目,要是給人看出破綻,那就有失體面了。而且和昆布蘭王見面,說明此事真相,他得非常老練才行。再說你這樣年輕,縱是改容易裝,也很難扮得像一個使臣。」

  谷中蓮甚是苦惱,說道:「大哥不在此處,我去你又說不行,那怎麼辦?」她徘徊良久,忽地又叫起來道:「有了!」唐努珠穆道:「你又有何妙策?」谷中蓮道:「還是我去。不過我不是充當使臣,而是當作使臣的隨從。你派去的使臣多帶從人,我混在其中,絕不會惹人注意。而且我作為隨從,也就可以免了許多拘束,可以便宜行事,暗中查探。」

  唐努珠穆實在無計可施,給她說得有點意動,當下說道:「可是你不是準備好了要與師父明天同走的麼?還有,你若到昆布蘭國去作使者,只怕也會耽誤了你和海天的見面之期。而且,而且,若有意外,你是一個女子,卻教我如何放心得下?」

  谷中蓮笑道:「不要這麼多『而且』了,咱們一母所生,你有為難之事,我理當為你分勞。而且……」她笑了一笑,模仿哥哥的口氣說道:「而且我也是馬薩兒國的一個國民,我隨師父南歸之後,說不定以後就不再回到本國了。趁這機會,讓我為本國做點事情,日後離開故土,也得心安。」她說這幾句話面帶笑容,但卻說得十分莊重!

  唐努珠穆大為感動,說道:「好,你真是我的好妹妹,那你就準備明天動身吧。」谷中蓮見哥哥答允,很是高興,忽地想起一事,問道:「那個盒子,你可帶在身上嗎?」

  唐努珠穆道:「你說的是那個藏有信件和昆布蘭國國書的首飾盒了嗎?」谷中蓮道:「不錯,我想把它帶走,將來或者會有用處。」唐努珠穆道:「好吧,你現在就隨我去拿。不過咱們可先得封閉了這另一條秘密的地道。」

  唐努珠穆抬了一些石頭進來,將蓋蘇逃出去的那個地洞堵塞得密不透風,這地洞極為狹窄,僅能容得一個人的身體鑽進去,多好武功,在裏面也不能舒展手足,縱使蓋蘇傷癒再來,要搬開這些石頭,那也是決計做不到的了。

  唐努珠穆和妹妹走回他的寢宮,移開床上的枕頭,忽地大吃一驚,說道:「賊人的膽子可真不小,我這裏也有人來過了!」谷中蓮道:「你怎麼知道?」唐務珠穆道:「我做了一個同一式樣的首飾盒子放在這枕頭下面,現在不見了。」谷中蓮吁了口氣,道:「那還好,真的沒有失掉。」

  唐努珠穆找出了原來那個盒子,打開一看,這件國書一樣不缺,這才放下了心,交給妹妹,說道,「幸虧我還算謹慎,我想到這個盒子大不尋常,只怕也是賊人所要盜取之物,因此另做了一個。果然就有人來偷了。妹妹,你今後可得特別當心才好。」他們兄妹二人雖然藝高膽大,但發覺賊人如此神出鬼沒,也不禁有點惴惴不安。

  谷中蓮拿了盒子,隨即去見師父,稟明要往昆布蘭之事。谷之華若有所思,問道:「昆布蘭國?是不是就在山的那邊?」谷中蓮道:「不錯,師父到過麼?」谷之華道:「我沒有到過,金世遺卻是到過的。」她想了一想,忽地說道:「嗯,蓮兒。我也和你走一趟吧。」

  谷中蓮又驚又喜,說道:「師父,你不是急著要回邙山麼?」谷之華道:「南北丐幫已經合併,有仲長統和你的翼師伯、白師伯等人主持大計,我把行程拖延十天、半月,料亦無妨。不過我不是和你一道走,我今日就去,先到那邊等你,但你不必找我,到時我自然會來見你的。」谷中蓮見師父突然改變主意,頗覺奇怪,但也不便多問,心想:「有師父暗中照應,我更可以放心了。」

  第二天,唐努珠穆選了一個精明練達的老臣子作為使者,帶了二十四個從人前往昆布蘭國,谷中蓮就是這二十四個從人中之一。唐努珠穆親自送出國門,臨分手時悄悄對妹妹說道:「我會盡快設法將你的消息傳給江師兄的,你放心走吧。」

  谷中蓮聽得哥哥這句說話,倒覺得有點奇怪,不知道哥哥何以會有這個主意,設的又是什麼辦法,當下面上一紅,低聲說道,「你要派快馬追上海哥,告訴他這個消息嗎?我看是大可不必了,讓他知道,徒令他為我擔心。我、我也不願為了兒女私情,誤了國家大事。」

  唐努珠穆微笑說道:「妹妹,我明白你的心情。你惦記你的海哥,我也想念我的江師兄的。不過,我不會令他為難,國事私情我都會兼顧的。」臨行在即,而且谷中蓮的身份只是隨從之一,雖然那使臣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其他的隨從卻是不知道的,因此,她也不方便和國王談得太多,說了這幾句話,匆匆便分手了。

  她話雖如此,卻難免不想起江海天來。想起自己與江海天現在正是背道而馳,一個向東,一個向西,距離是越來越遠了。

  到了昆布蘭國,不知有何變化,將來也不知能否再與江海天見面,他到水雲莊去探望華雲碧,也不知會生出什麼枝節,她思如潮湧,樣樣縈懷,當真是心如亂絲,「剪不斷,理還亂」,索性把心一橫,甚麼都不去想。

  暫且按下谷中蓮不表,且說江南江海天父子二人,離開了馬薩兒國,日夜兼程趕路。這日到了甘肅的天水縣,已踏進了終南山山區。江海天想起來時,曾在這兒碰見那歐陽婉的師兄于少鯤之事,那日正巧是歐陽婉和文道莊結婚的日子,于少鯤騙他到歐陽家中吃喜酒,大鬧禮堂,于少鯤因此殉情,臨死也不知道是歐陽清「姊代妹嫁」,而歐陽婉也一點不知道她師兄對她如此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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