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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再說江海天在黑暗中默運玄功,過了一會,真氣抵達四肢,麻癢之感漸漸減輕,手指也漸漸有了感覺——

  天魔教主和歐陽婉似乎尚未離開,寂靜中江海天可以隱約聽覺她們的呼息,從她們重濁的呼息聽來,顯然也是傷得不輕。

  江海天心裏想道:「只要我能趕在天魔教主之前恢復武功,我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歐陽姑娘救出險境;但倘若她比我先行恢復,只怕我就要喪命在她手中了。」

  就在此時,谷中蓮的聲音傳了進來:「海天,海天,你在哪兒?」江海天大喜,連忙應道:「我在這兒,我在這兒!你快來吧!」聲音吐了出來,他自己也不禁大吃一驚,簡直像是個病人的呻吟,軟弱而又沙啞,倘若不是出自他口,他自己也聽不清這聲音說的什麼。原來他不斷的將毒氣呼出,喉嚨受毒氣所熏,聲音已然啞了,他連大聲叫都叫不出來,當然更不能運用「天遁傳音」了。

  江海天正在吃驚,忽聽得有人大聲吆喝,人聲腳步聲紛至沓來,原來這是宮中的一條秘密地道,地道的另一頭通向宮外,在那一頭出口,有四個武士把守。江海天的聲音雖然傳不到谷中蓮耳中,卻把這四個武士驚動了。

  江海天吸了口氣,全神默運玄功,將生死置之度外、過了片刻,只覺火光耀眼,那四個武士舉著火折,已經尋到了江海天的藏身之所。

  那四個武士也是吃驚非小,不敢貿然走近。一個問道:「你是什麼人?怎樣進來的?」另一個道:「看這小子的服飾,決不是宮裏頭的人。」江海天不理不睬,連眼睛也不睜開。

  那為首的武士喝道:「喂,你是啞的嗎?」另一個道:「這小子裝啞,定然是刺客。」又一個道:「不管他是否刺客,先把他拿下。」

  這四個武士見江海天動也不動,放大了膽子。打了個手勢,同時發動,一擁而上!江海天仍然盤膝而坐,頭也不抬,驀地一手抓出,抓著了一個武士的手腕,向前一推,「砰」的一聲,前面這人碰著了後面的夥伴,兩人跌跌撞撞的奔出幾步。江海天心頭一涼,暗自想道:「我居然連這兩個武士也推不倒,看來功力尚未恢復一成!」

  說時遲,那時快,另外那兩個武士都已亮出兵器,一柄流星錘,一口單刀,向江海天同時砸、斫,江海天將少許的真力運到指頭尖,在錘頭一彈,那柄流星錘登時改了方向,打過一邊,「噹」的一聲,恰好把那柄單刀打落。

  江海天一躍而起,正要抓著一個武士,忽聽得嗤嗤聲響,那兩個武士突然倒下,火折拋落,亦已熄滅。江海天叫道:「不妙!」連忙解下腰帶,聽風辨器,向前一揮,只聽得「叮」的一聲,似是碰落了一根梅花針之類的暗器。

  先前給江海天推開的那兩個武士,一個剛剛轉過身來,忽地大叫一聲,也倒下了,另一個腳步踉蹌,立足不穩,頭向前衝,眼看就要碰著石壁,江海天飛身趕到,一把抓著他的後心,順手點了他脊椎正中的「天樞穴」。

  有一把火折尚未熄滅,江海天拿了起來,四下察看,天魔教主早已不知去向,回頭一看,三個武士已經七竅流血而亡,只有給他抓著的那個武士,因為江海天及時點了他的天樞穴,這天樞穴是氣血通向心臟的門戶。封了此穴,可以暫時阻止毒氣向心臟蔓延,因此得以保全性命,但亦已是奄奄一息了。

  江海天毛骨悚然,心道:「好狠的手段。」這地道裏沒有別人,不問可知,當然是天魔教主所下的辣手了。江海天最初莫名其妙,想了一想,方始恍然大悟:「她是要殺這些人滅口,免得洩漏了地道的機關,給我逃出去。」

  江海天定了定神,再凝神細聽,天魔教主與歐陽婉的呼息也聽不到了,看來這地道之中,不只一間暗室,天魔教主偷發毒針之後,已藏匿到更隱密的地方。

  原來江海天提防天魔教主,天魔教主也在提防江海天,她不只是怕江海天逃出去,更害怕的是給江海天識破了地道的機關,找著了她藏身的暗室。她深知江海天功力深湛,中的毒雖然很重,卻未必就能要了他的性命。正因為她不知道江海天的傷勢如何,因此一直躲在暗室之中窺伺,不敢貿然發難。

  後來那四個武士闖了進來,向江海天展開攻擊,天魔教主見江海天只是一招,就把兩個武士摔開,更是吃驚,心想:「與其給他抓著活口,不如我先把這些人殺掉。」因此趁著江海天對付這些武士的時候,便偷發毒針,順手向江海天也射了一枚。

  其實,這時天魔教主倘若出來與江海天光明正大的交戰,江海天的功力在中毒之後只剩下一二成,決然不是她的對手。但天魔教主跌下地道,傷得也很不輕,不過,比江海天卻要稍好一些。她對江海天又極忌憚,哪敢出來?

  好在江海天還抓著一個活的。便問他道:「這地道裏是否有秘密的暗室,你給我開動機關。」那武士是個土人,懂得的漢語不多,江海天聲音瘖啞,說得又不清楚,那武士只道他是要想出去,點了點頭,便往前帶路。

  江海天一路留心,只見兩邊石壁都是光滑平亮,一點也看不出有暗門的痕跡,那武士越走腳步越是蹣跚,面上的黑氣也越來越重,江海天用手掌貼著他的背心,又耗掉了一點真氣,給他支持。這武士才不至倒,走了一會,忽地發現亮光。原來已走到了洞口,

  江海天呆了一呆,說道:「怎麼,你是怕了天魔教主,不敢帶我去搜尋她麼?」那武士根本就聽不清楚他說些什麼,只見他雙手一攤,首垂胸膛,終於支持不住,倒下去了。

  江海天耗了一些氣力,精神又覺疲倦,心裏想道:「倘者再有幾個武士追來,那我是決計不能再打了。而且即使是找著了天魔教主,此時我也未必準能贏她。既然有了出路,不如就先逃了出去,待我功力恢復幾分,與谷中蓮會合之後,再想辦法。」

  江海天服了一顆小還丹,運氣護著心房,走出地道。好在外面是塊荒地,四望無人,這時已是清晨時分了。江海天鬱鬱不樂,心想:「歐陽婉救不出來,金鷹宮之會,看來也要錯過了。」

  哪知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剛走得一程,忽又聽得那兩隻金毛狻的吼聲,回頭一望,只見一人二獸,風馳電掣而來,江海天吃了一驚:「咦,天魔教主怎能這麼快就治好傷了?」再定睛一看,原來不是天魔教主而是她的姐姐繆夫人。繆夫人武功雖然不如妹妹,但她絲毫未曾受傷,那是更難對付的了。

  說時遲,那時快,金毛狻已經撲了到來,江海天瞪起眼睛,作勢一抓,那兩隻金毛狻吃過他的大虧,在他身前一丈之地停下,竟不敢貿然撲上。

  繆夫人笑道:「乖兒子,你別虛張聲勢啦,我知道你受毒不輕,你還要不要性命?倘要活命,就乖乖跟我回去吧。我有解藥。」

  江海天不聲不響,待她走近,忽地抓起一把石子,倏地就用「天女散花」的手法打出,繆夫人想不到他居然還能打出暗器,而且打得極準,繆夫人的三處穴道,給打個正著。

  繆夫人只覺一陣酸麻,卻沒有倒下。原來江海天打得雖準,無奈氣力不佳,力道未能透過她的穴道,當然不會見效。

  這一打也就洩了底,繆夫人心中大喜,知道江海天已是無能為力,更無顧忌,解下束腰的綢帶,就向他捲來。

  江海天索性盤膝坐在地上,他護體神功還有幾分,當下使出金世遺秘傳的最上乘的卸力消勁功夫,綢帶觸著他的身體,就飄過一邊,繆夫人試了幾次,都未能捲上,似乎他的身體比綢帶更軟,毫不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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