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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唐努珠穆道:「沒有。他老人家死了這許多年,女兒女婿也沒有來祭過墳,可能還不知道他老人家已經過世了。你問起他們可有什麼事情?」

  江海天道:「我聽得唐經天伯伯說,他在中印交界的大吉嶺,曾碰見過龍靈矯夫婦,那時龍氏夫婦剛從印度的那爛陀寺歸來,在那爛陀寺曾拜謁過寶象的師父龍葉上人,龍葉上人托他們查訪寶象的劣跡。可惜他們在行前沒有去探望方老前輩,以致對寶象之事毫無所知。」

  唐努珠穆道:「我聽師父說過龍靈矯是個武學奇才,功夫只怕還在他岳父之上。他若知道岳父之死,是由於受了寶象法師弟子所傷,一定不肯放過那廝。」

  江海天道:「金鷹宮之會在江湖上已鬧得沸沸揚揚,龍靈矯夫婦很可能聞風而來,他們又是受了龍葉上人之托,要為龍葉上人清理門戶的。哈,他們倘若赴會,那可更有好戲看了。」

  一說起金鷹宮之會,大家都興奮起來,穀中蓮抬頭一望,東方天際已微露曙光,笑道:「現在已是八月十四清晨,明天的金鷹宮之會,正好趕得上。」

  唐努珠穆把他搶回的那四顆天心石掏出,笑道:「妹妹,我正好和你每人分食兩顆,明日之會,高手如雲,咱們服了天心石,才可以有恃無恐呢。」

  穀中蓮道:「我的內功根基太薄,怎能服天心石?」

  唐努珠穆笑道:「無妨,我有解天心石之毒的寒星石,而且我還可以擔保,在我們三人之中,只有你服食了天心石,可以毫無痛苦。」

  穀中蓮詫道:「哥哥,你不是說笑吧?海哥那樣深厚的內功,服了之後,還要發燒得死去活來呢,後來服瞭解藥,也還要經過半個時辰的煎熬。我怎麼可以毫無痛苦。」

  唐努珠穆正色說道:「不是說笑。你有所不知,江兄是因為他最早練的是邪派內功,故而受苦最大。我的內功入門是跟方老前輩練的,方老前輩功力深厚,但卻還不是最純正的上乘內功,後來我才跟師父練正邪合一的內功。三人之中,只有你是自始至終都練習正宗內功。故而我可以擔保,服食了天心石,只有你可以毫無痛苦。」

  穀中蓮喜道:「好,這一個月來我受盡了悶氣,待我功力大增之後,我定要痛痛快快幹幾樁吐氣揚眉的事情。你們猜,我第一件想做的是什麼?」

  她望了江海天一眼,江海天還沒有猜,她已禁不住自己先說出來道:「我要先揍那葉沖霄一頓。這廝太可惡了,竟敢冒充我的哥哥,還一本正經的端起哥哥的身份,勸我這樣,勸我那樣,說的都是我最討厭的說話。偏偏還有人真的相信他是我的哥哥?你說氣不氣人?」

  江海天苦笑道:「他和你哥哥的相貌也真長得相像,說不定我今後碰見了他,也還會誤認呢。」

  唐努珠穆笑道:「我這次隨師父回國,其中的一個原因,也是想看看這個冒充我的人呢。真不知奸王是從哪裡找來這個人的,和我這麼相似?」

  穀中蓮道:「哥哥,聽你的口氣,你早已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冒充你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唐努珠穆道,「這可得又從師父身上說起了。」

  江海天正想多知道一些關於師父的消息,說道:「對,你剛才正說到師父將你收入門下,話題就給我打斷了。你接續說下去吧。」

  唐努珠穆接下去說道:「方老前輩去世之後,師父和我就在他那間屋子住下來,白天教我武功,晚上教我念書,如是者過了五年,我十六歲了,武藝雖沒練成,但亦已可以手搏猛獸,箭射兀鷹。師父就和我說:『你的家國大仇,應該由你自己去報。

  「但要報仇,就必須知己知彼,我給你到馬薩兒國去探聽一趟,看看你的敵人的虛實動靜。』我本來想跟師父同去的,但師父不許。他說:『以你現在的功夫,我可以放心留你一個人在這兒,但我還不放心讓你回國。反正我這次只是去探聽敵人的動靜,最多兩個月就回來。』

  「師父果然不到兩個月就回來了,他給我帶來了許多消息,我知道奸王野心勃勃,聘請了許多武士,想統一西域,進窺華夏。但這許多消息之中,我最感興趣的卻是:奸王收了一個『幹殿下』,面貌竟然與我甚為相似。

  「我師父曾三次進過王宮,暗中窺探那冒稱『葉沖霄』的小子,那小子雖有幾分本領,和咱們的師父可差得太遠,當然不會知道。有一次他在御花園練武,師父暗中偷看,也頗感詫異,──」

  穀中蓮插口道:「為什麼,他這點功夫,難道還會放在金大俠的心上?」

  唐努珠穆道:「師父不是詫異他的功夫了得,而是詫異他的功夫家數。你可知道那小子最厲害是哪樣功夫嗎?」

  穀中蓮道:「我師父只教我本門的純正功夫,其他旁門雜派,我就一概不懂。」

  江海天道:「是不是大乘般若掌?」

  唐努珠穆道:「不錯,這小子最厲害的功夫,正是大乘般若掌!」

  他歇了一歇,接續說道:「江師兄,你當然知道的了,這大乘般若掌乃是喬北溟秘笈中的功夫,威力僅遜于修羅陰煞功的一種邪派掌力。喬北溟秘笈自厲勝男死後就落到咱們師父手中,咱們師父早已將它毀了。據師父所知,天魔教主姐妹,曾獲得秘笈中的一鱗半爪,但大乘般若掌是秘笈中最深奧的功夫之一,天魔教主決計不會。所以師父他老人家那晚暗中偷看,見這小子練的竟是這門功夫,心中自是不免有點詫異。」

  穀中蓮插口道:「金大俠為何不將他當場拿下,問個水落石出?」

  唐努珠穆笑道:「這就有失師父的身份了,他的武功已被武林公認是舉世無雙,這是何等身份,豈能落個以大壓小之名?還有一層,師父也不願洩漏行藏,驚動敵人。」

  唐努珠穆續道:「師父因為大乘般若掌專傷奇經八脈。太過歹毒,本來是不想教給我的,但回來之後,卻改了主意,用一年功夫,要我專練大乘般若掌,務必要勝過冒充我的那小子。」

  穀中蓮笑道:「妙得很,這正是以毒攻毒,以邪制邪!」

  唐努珠穆道:「我練成之後,已是今年春初。不久,寶象法師要在中秋開金鷹宮之會,廣邀天下英雄的消息亦已傳來,師父認為時機已至,就帶我回國了。我們是十天之前已到了,一直隱藏著蹤跡,不讓敵人知道。我按照羊皮書上的名單,曾拜訪過幾位父王認為最可靠的忠臣。你被囚禁在這島上,就是一個假意效忠奸王的內侍衛大臣給我探聽的。」

  說到這裡。天已亮了,一輪紅日從地平線上冉冉升起,煙波浩渺,望去,就似從湖中躍出一般,染得湖水如金,耀眼生輝。穀中蓮笑道:「還有一日,明日就是會期了。」

  唐努珠穆將小舟劃到一座臨湖的山峰腳下,穀中蓮道:「怎麼?在這裡上岸嗎?這可是個峭壁呀。」

  唐努珠穆笑道:「峭壁上別有洞天,你隨我來。」

  將小舟藏好,三人施展上乘輕功,攀緣而上。

  只見山上野花雜生,流泉處處,穀中蓮道:「果然好風景。」

  唐努珠穆笑道:「不只風景好呢,你瞧這裡。」

  他推開了兩塊大石,露出一個洞口,說道:「這是父王寶窟之一,埋在洞內,咱們現在還不需用,且不理它。但這個地方,卻正好供咱們作練功的靜室之用,決不會給人騷擾。」

  穀中蓮道:「不錯,等會咱們服食了天心石,是需要一間靜室練功。」

  走入洞窟,只見裡面早已打掃得乾乾淨淨,角落堆有凍雞、臘肉、麵條等食品,還有幾瓶酒和一口鐵鍋。唐努珠穆道:「我在羊皮書上知道這個所在,前幾天我和師父就住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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