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冰河洗劍錄 | 上頁 下頁
一三四


  那少年喝道:「無恥奸徒,給我躺下!」一抓抓著了葉沖霄的背心,葉沖霄也練有護體神功,危急之時,運氣一掙,衣裳碎裂,少年未能將他抓牢,正要再次抓下,只聽得「乒」的一聲,日間曾與江、谷二人惡鬥的那兩個和尚已經破門而入。胖和尚先到,一杖向那少年擊下。

  那少年大怒,反手一抓,抓著杖頭,喝道:「去!」這胖和尚禁不住少年的掌力,應聲而倒,跌了個四腳朝天。那少年隨著一記劈空掌,又把瘦和尚的禪杖盪開,谷中蓮寶劍一揮,將他的禪杖也削斷了。

  那兩個和尚是寶象法師的弟子,武功委實不弱,他們見識了寶劍的厲害,步步小心,聯手再與谷中蓮相鬥,各自憑著半段禪杖,避免與谷中蓮的寶劍相碰,居然使出了判官筆的招數,尋暇抵隙,找谷中蓮的穴道,谷中蓮有寶劍護身,焉能給他們點中?但由於他們趨避得宜,谷中蓮再要削斷他們的禪杖,卻也大為不易了。

  那少年見谷中蓮寶劍在手,穩佔上風,遂放下了心,專心對付天魔教主與葉沖霄。天魔教主只恢復了五成功力,雖然她有許多厲害的暗器,但那少年掌力雄渾,每一掌發出,都是勁風呼呼,多厲害暗器也打不進去,更何況,那少年迫得極緊,天魔教主應付不暇,哪裏還能夠抽空偷發暗器?

  葉沖霄比天魔教主更糟,天魔教主還有五成功力、而他的功力卻正在削減之中,此時連五成也不到了。

  天魔教主暗覺不妙,計上心頭,忽地叫道:「暫且留這小子一命,明日再來!」那兩個和尚全神與谷中蓮相鬥,這時聽得天魔教主的叫聲,把眼一看,才知道天魔教主與葉沖霄已落在下風,形勢比自己這邊還要危險,不由得大吃一驚。

  要知這兩個和尚之所以敢於戀戰;乃是因為他們深知葉沖霄的武功遠在他們之上,而天魔教主的使毒本領更是世上無雙,只要他們收拾了那個少年,自己便可以反敗為勝。哪知現在一看,天魔教主與葉沖霄竟是自身難保,哪還談得到幫助他們。

  天魔教主揚言要走,正合他們的心意。這兩個和尚立即應聲說道:「不錯。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扯呼!」谷中蓮雖佔上風,若論真實武功,卻還及不上這兩個和尚,當然是攔阻不住。

  天魔教主與葉沖霄被那少年的掌力所困,本來無法脫身,這時得這兩個和尚前來會合,形勢便好轉了許多,有了脫困的希望。

  那少年冷笑道:「別人可以走,你這奸徒卻不許走,還有教主,你的蓮駕也請暫留!」他索性放過那兩個和尚,雙掌飛舞,仍然注定了天魔教主與葉沖霄二人。

  哪知天魔教主趁此時機,卻已抽空取出一件暗器,只聽得「波」的一聲,突然飛起了一團濃霧,伸手不見五指,這並不是毒藥暗器,而是掩護逃走用的。但她以善於使毒馳名,那少年與谷中蓮不能不加以提防,小心戒備,在一團漆黑之中。屏息呼吸,不敢魯莽追踪。天魔教主便在黑暗中悄悄溜走。

  葉沖霄更為狡猾,他本是與那胖和尚並肩禦敵,濃霧一起,他立即一把抓著胖和尚的後心,胖和尚做夢也想不到「自己人」會施暗算,給葉沖霄一推,身不由已的便向那少年撞去,少年在黑暗之中。只知是有敵人襲擊,哪還顧得是誰,掌力一發,登時震裂了那胖和尚的禿顱。葉沖霄早已後腳接著前腳,跟著天魔教主溜走,向她討取解藥去了。

  還有一個瘦和尚也是個魯莽的腳色,濃霧一起,便張皇失措地使開禪杖亂打一通,打到谷中蓮身邊!谷中蓮本來不一定要殺他,但卻不能不防備給他亂杖打中,只好揮劍遮攔,結果那瘦和尚終於給谷中蓮一劍刺死。

  過了一會,濃霧消散,谷中蓮疑團塞胸,正要問那少年,那少年忽地取出一件青色的小棉襖,將棉襖撕破,一張羊皮書露了出來。那少年將羊皮書打開,說道:「你認得這字跡嗎?」羊皮書上的字跡和谷中蓮的那份一模一樣。

  谷中蓮對這少年的身份本來就已猜到了幾分,見了這兩件信物,更證實了她料想無差,下禁失聲叫道:「哥哥!」兩兄妹熱淚盈眶,萬語千言,不知從哪裏說起。

  那少年道:「今日咱們兄妹團圓,是一件大大的喜事,妹妹,你也不必再傷心了。那奸徒已經逃脫,咱們可得防備他再引人來,須得早早離開此地才是。」

  谷中蓮道:「不錯。」走過去將江海天扶起,江海天尚在暈迷狀態之中,觸手如焚,熱度似乎比剛才又高了幾分,渾身衣服都已給汗水濕透,谷中蓮憂心忡忡,兄妹重逢的喜悅也抵不過這個傷心,不禁又是泫然欲泣。

  那少年走過去一看,詫道:「這人是誰?你怎麼把天心石與他服了?」谷中蓮道,「他是我的一個好朋友,要來救我出去的。我只道讓他服了天心石,可令他功力增進,哪知,哪知……」話未必完,那少年忽道:「這人的名字,可是叫做江海天麼?」谷中蓮大為奇怪,問道:「你怎麼知道?」

  那少年笑道:「說來話長,待救醒了他再說。」谷中蓮大喜道:「你能救醒他?」那少年道:「有一事你尚未知,我這件棉襖上那七顆鈕扣也是寶物,名為寒星石。天心石出於崑崙山星宿海之南,寒星石出於星宿海之北。天心石能增進功力,它卻不能,不過它卻恰恰能解天心石的熱毒!父王本來是要咱們兄妹會面之後同服的,大約當日因為太過匆忙,他先寫我這一份羊皮書,後寫你那一份,敵人迫近宮門,就來不及在你的那份羊皮書上寫下這個秘密了。」谷中蓮心頭喜悅,容光煥發,說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哥哥,就請你給他解了天心石的熱毒吧。」那少年道:「你給他服了幾顆天心石?」谷中蓮道:「三顆。」

  那少年道:「好,你拿一碗水來。」他在棉襖上摘下了三顆鈕扣,用金剛指力捏碎,將水和勻,叫谷中蓮挖開江海天的嘴巴,給他灌下。

  那少年笑道:「好在江小俠不是外人,這三顆天心石讓他服了,也還值得。」谷中蓮聽出了哥哥話中的意思,杏臉飛霞,低下頭去。

  那少年忽道:「這位姑娘是誰?」他指的是歐陽婉。歐陽婉給點了穴道,動彈不得,但對他們兄妹的言語卻聽分明,心中大恐,暗自想道:「糟糕,我剛才沒有除掉谷中蓮,只怕她如今卻不肯放過我了。」

  谷中蓮望了歐陽婉一眼,卻不作聲,那少年道:「她給人用重手法點了穴道,時間久了,只怕要受內傷。她究竟是友是敵?」谷中蓮望著歐陽婉茫然說道:「我也不知她是友是敵?」那少年道:「是誰點了她的穴道的?看來不似是你們邙山派的內家手法。」

  谷中蓮道:「她就是給冒充你的那個奸人點了穴道的。」那少年道:「嗯,那麼她應該是你的朋友了?」谷中蓮道:「不,我並不認識她,我只知道她是歐陽仲和的女兒。」那少年吃了一驚,道:「她是終南山歐陽家的人?那就是敵人了。」

  谷中蓮忽道:「哥哥,你給她解了穴道吧。不必再問她是友是敵。」那少年甚是不解,但因為這是妹妹第一次求他的事情,當下也就不再多問,伸手便給歐陽婉解了穴道。

  谷中蓮道:「你剛才不殺我、我現在也不殺你,你走吧!」歐陽婉淡淡說道:「好,那麼咱們彼此都不必領情!你小心看護他吧,他是你的了!」說到最後兩句,聲音有點哽咽,轉身便走。

  谷中蓮回到江海天的身邊,雙眉微蹙,說道:「怎麼他還沒有醒呢?」在江海天額頭上一按試探他的熱度。江海天忽地大叫一聲,蹦地跳起一丈多高,谷中蓮大吃一驚,連忙將他抱著,連聲問道:「你怎麼啦?你怎麼啦?」

  江海天只覺一股濁氣在身體內左衝右突,無處宣洩,竟似要裂腹而爆,難過非常。忍不住在谷中蓮懷中掙扎,谷中蓮抱持不住,江海天蹦的又跳了開去,在地上轉了十幾個圈圈,叫道,「悶死我啦,悶死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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