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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江海天道:「法王的禁令呢?咱們還理不理會?」姬曉風道:「我現在懷疑,甚至法王的禁令,也有另外的意思……」江海天道:「哦,他是怕另一派的弟子對你施加毒手?」姬曉風笑道:「即算是法王的真意,我也不怕,何況現在我已有懷疑,更要查個水落石出了。」江海天笑道:「好,伯伯既然不怕,咱們就不必理會他的禁令了。」

  兩人續向前行,不久就深入了聖喀倫山,忽聽得上面似有吵鬧之聲,姬曉風側耳一聽,叫道:「咦,似乎是你的父親在和別人爭吵!對方大約有四五個人。」江海天又驚又喜,急忙施展輕功,飛步上山,到了上面的一個山峰,果然發現有五個喇嘛圍著他的父親。有的喇嘛在向他父親合什施禮,有的喇嘛卻又與他的父親拉拉扯扯。江海天見了,十分奇怪。

  姬曉風悄聲說道:「你聽,他們似乎是在請你的父親去做客人呢!」話猶未了,果然聽得一個喇嘛大聲說道:「江施主,你是咱們教主的好朋友,既然到此,豈可過門不入?你不給我們面子事小,我們請不到你,回去要受教主責罰。事情可就大了。」

  江南叫道:「哎呀,你們別拉拉扯扯了,我怕癢呀,你們觸著我的癢處了,還不縮手!」姬曉風幾乎忍不住笑了出來,低聲說道:「你聽,你爹爹還是當年的愛玩愛鬧的脾氣,你是他的兒子,卻反而比他老成得多。」

  另一個喇嘛道:「好,只要施主肯去就成。」江南問道:「是你們教主要你們來請我的麼?」頭一個喇嘛道:「我們怎敢撒謊,教主聽說你這幾天要到,早就吩咐我們恭候了。」

  江南叫道:「呵喲,我不去了!」那個喇嘛道:「這卻為何?」江南笑嘻嘻地道:「你們不知道,我是最怕受拘束的,你們教主這樣隆重的來接待我,那一定是如待上賓,禮儀周全的了,他是一教之主,對我禮遇有加,我又怎可放肆,當然也要規行矩步了。哎呀,我不願受這個活罪!」

  那幾個喇嘛面面相覷,半晌說道:「施主說笑話了。」江南道:「不,我有時會說大話,笑話卻是從來不會說的。」

  姬曉風笑道:「咱們應該給他解圍了。」兩人現出身形,疾奔過去,江南喜得大叫道:「老哥哥,你先來了!天兒,你也來了!」

  那幾個喇嘛認得姬曉風,大吃一驚,有兩個喇嘛迎了上來,提著九環錫杖,似乎就想動手,可是他們看看江南,又看看姬曉風,卻又似乎打不定主意,神情甚是尷尬。

  江南忽又笑嘻嘻地說道:「有了,有了,我找到替身了。我這位哥哥最是饞嘴,你們寺裏有許多好東西吃,不如請他去吧!」那為首的喇嘛甚是惱怒,說道:「江檀越別開玩笑了。這位姬先生我們是要請他的,不過不能和你一般看待。實不相瞞,他就是本寺所要捉拿的賊人。」此言一出,那兩個喇嘛立即舉起九環錫杖來打姬曉風。

  江南大叫道:「你們要拿我的哥哥,我更不能作你們的客人了。」那為首的喇嘛道:「你不去也不成!」動手便拉江南。

  江海天剛才看了那兩個提著九環錫杖的喇嘛的步法和眼神,已知他們的武功深淺,姬曉風應付他們那是綽有餘裕的,不必自己幫忙。當下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便把那為首的喇嘛推開。

  江海天用了三分勁力,隨手一推,將那喇嘛推開了數步,冷冷說道:「哪有這樣請客的道理?我爹爹好說話,你就欺負他了?」

  江南笑道:「不管他們怎樣請客,總是一番好意,天兒,你不可無禮,給這幾位大師賠個不是吧。」

  那為首的喇嘛給他推得幾乎跌倒,心中惱怒,強笑說道:「原來是江檀越的公子,不敢當,不敢當!咱們親近親近!」他笑裏藏刀,自恃有金鋼指的功夫,便伸出手來拉江海天,佯作是阻止江海天行禮。

  江海天道:「好,咱們親近親近!」出手與那喇嘛一握,那喇嘛有如觸電,陡然一震,慌不迭的縮手,五隻指頭都向後拗曲,彎不過來。

  江海天道:「這是你先使壞,怪不得我,嗯,還有兩位大師,咱們也親近親近,」

  那兩個喇嘛連忙退後,說道:「你們不去也罷,何必生氣,何必生氣。」

  忽聽得姬曉風哈哈笑道:「這一支錫杖給了我做扒火棍吧。」「哈,這一支錫杖做打狗棒也正好!」原來他已把那兩個舉杖打他的喇嘛制伏,將他們的九環錫杖都奪了過來。

  九環錫杖是他們的兵器,也是他們的法器,怎甘被奪,兩人氣得哇哇大叫,一面呼援,一面發掌,要把他們的九環錫杖奪回。

  江南道:「兩個人打一個已經不合規矩,還要再來幾個,那就簡直是不要臉了。我是法王的朋友,可不願意我的朋友有不要臉的弟子。誰還要來,我就要替法王管教他了。」

  江海天道:「爹爹,有事應該小輩效勞。」他挺身一站,說道:「我爹爹說的,最多准你們兩個打一個,還有哪個要來,就請和我交手吧!爹,是不是這個意思?」江南笑道:「正是這個意思。好兒子,你現在懂事多了,很識得為父的心意。」他們兩父子一吹一唱,另外的那三個喇嘛哪敢上來。

  姬曉風手舞足蹈,將兩支九環錫杖亂舞,十八個銅環朗朗作響,笑道:「真是最好不過的打狗棒,碰到惡狗,不必打他,這嘟嘟的鈴聲,就可將狗嚇跑,妙極,妙極!好聽,好聽!你們也聽聽呀!」他身形一飄一晃,在那兩個喇嘛耳邊亂搖,隨手一挑,把一個喇嘛的僧帽挑下,反手一扯,又把一個喇嘛的袈裟扯脫。

  那為首的喇嘛氣得面色鐵青,大喝道:「別在這裏丟人現世啦,都給我滾回去!」轉瞬之間,這幾個喇嘛都走得乾乾淨淨。

  姬曉風道:「江兄弟,你還是舊日的脾氣。」江南道:「姬大哥,你的性情也猶是當年!」兩個結拜兄弟相互擁抱,哈哈大笑。

  姬曉風忽然伸長脖子,仰起頭來,江南奇道:「姬大哥,這樹上有什麼好東西,你看得這樣出神?」姬曉風道:「這樹上似乎有人!」話猶未了,樹上果然有人哈哈大笑,說道:「姬大哥,你真好眼力,我服了你了。」隨即跳了下來,眾人一看,正是陳天宇。

  江南喜上加喜,叫道:「宇哥,你怎麼躲在這裏?這幾年我想得你好苦。」陳天宇笑道:「我藏在樹上看你們戲耍這班喇嘛,卻真是樂得幾乎忍不住笑出來。嗯,侄兒也這般大了,剛才他露的那兩手武功,更是令我看得高興。」

  江南攜子上前,與陳天宇見過了禮,問道:「唐大俠夫婦未曾來麼?」

  陳天宇道:「去年我到天山,他們天山派的聚會已經散了。我謁見唐老掌門,始知唐經天夫婦又已去了別處,他們行踪無定,也未說好什麼時候回來。

  「我只好將你嫂子離奇失踪之事告知唐老掌門,承蒙唐老掌門答應,派出門下弟子,去找他的兒子回來。我因為與你們有約,不能在天山久候,便匆匆告別了唐老掌門。

  「我是今日中午時分,踏進這聖喀倫山的,在樹林裏忽然遇著一夥喇嘛,在那裏竊竊私議,我隱約聽得他們提起我們三人的名字。

  「其時正颳大風,在樹林裏有樹木擋風,危險不大,但斷枝殘葉,隨風飛舞,加以天色沉暗,十步之外,也是一片模糊。

  「好在有這場風,我跟在他們的後面,僥倖未給發現。聽得其中有個喇嘛叮囑他的師弟道:『你記著了,倘若遇到江南,咱們要以客禮相待,假托師尊之命,請他到本寺去,倘若遇到姬曉風,那就不必客氣,圍而攻之,捉住先揍他一頓:倘若是遇到陳天宇,則只許活擒,不許傷害。』他師弟問道:『倘若是遇到他們都在一起,或者是江南和其中一人在一起呢?』那喇嘛答道:『那就看我的眼色行事。』這個喇嘛就是剛才給江賢侄嚇退的那個為首喇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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