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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雲召道:「這位是金世遺大俠的衣缽傳人──江海天江小俠,這位是華山醫隱華老先生;他們兩位乃是你的救命恩人。待你好了一些,我再和你細道其詳。」

  雲瓊低聲說道:「慚愧,我剛才幾乎認錯了人。江小俠,請恕我不能起床道謝。」

  跟著對他父親說道:「爹,傷害我和妹妹的那個小賊,身材與江小俠一般高矮,好在我還記得他的相貌,要不然真以為是他來了。」

  江海天這才省悟,原來是他剛才乍醒,把自己錯看作是那「葉公子」了。

  雲召笑道:「那小賊已經來過了,我和江小俠還當真發生了一場誤會呢。」

  雲瓊詫道:「他們身材相似,相貌卻並不相同呀。」

  雲召道:「那小賊是用上了易容丹,有心扮成江小俠的模樣的。今晚發生的事情多著呢,待你養好了精神,我再一件一件和你說吧。」

  不久,管家把藥煎好端來,已是東方發白的時分。雲召待華天風喝了藥茶,笑道:「華姑娘、江小俠,累你們折騰了一夜,我這個做主人的真是過意不去,現在可以請大家安歇了。」

  華天風道:「且慢,待我再開兩張藥方。這一張是給令郎令嬡服的,這一張是我自己用的。每天一劑,連服三天,然後再換。」

  雲召將藥方交給了管家,叫他看一看,哪一些是家裡沒有的趕快去買。

  雲召早已給他們準備好了房間,當下便要與宇文朗將華天風抬到客房去,華天風笑道:「待我走幾步試試,叫碧兒扶著我便行。不敢勞煩雲莊主了。」

  他走了幾步,腳步雖然有點踉蹌,但卻是比剛才好得多了。

  華雲碧十分歡喜,扶著父親,便隨那管家下樓。雲召給他們安排的客房便在這層樓下,並排的兩間,華天風父女合住一間有套房的,江海天則住在鄰房,這樣的安排,樓上樓下,都好互相照應。

  那管家走後,華天風笑道:「真是僥倖,送出了小還丹;卻得來瞭解藥;可見天無絕人之路,好心終有好報。只是大丈夫講究恩怨分明,我這回卻是糊裡糊塗的受了人家的恩惠了。」

  原來這解藥燒成了灰燼之後,功效恰好相當於兩片小還丹,華天風仍然可以按照原來的計畫醫治,但只因不知恩人是誰,故此耿耿於心。

  江海天笑道:「碧妹:我說對了吧?我說那歐陽婉是送解藥來的,你最初還不相信呢。」

  華雲碧冷冷說道:「你只說對了一半。」

  江海天道:「怎麼只是對了一半?」

  華雲碧道:「解藥的確是解藥了,但那送藥的蒙面女子卻未必就是歐陽婉!」

  江海天道:「那管家不也是說,這蒙面女子就是曾經來過這裡的女賊嗎?還不是歐陽婉?」

  華雲碧道:「他只是說身材相似而已,而且冒充我的那個女賊到底是不是歐陽婉,也還未能確定呢。」

  江海天笑道:「你忘記了你說過什麼了,你不是自己也曾說過,那冒充你的女賊定是歐陽婉無疑嗎?」

  華雲碧嗔道:「總之,我絕不相信歐陽婉有這樣好心!你也忘記了她曾誘你落網:忘記了她曾搶了我爹爹的藥囊;忘記了你曾發過的誓麼?」

  一連三個「忘記」,把江海天說得啞口無言,難以分辯。

  華天風道,「不必爭辯,事情總會水落石出:我只有兩句話想勸告你們,碧兒,你不要把人看得永遠不變,好的就永遠是好,壞的就永遠是壞,海兒,你也不要太過忠厚,毫無防人之心。好了,海兒,你輸血過後,也應該歇息了。」

  他雖然也責備了女兒,但語氣之中,顯然也未相信那送藥的女子便是歐陽婉。

  從此之後,華雲碧一直避免與江海天再提歐陽婉:過了幾天,江海天的身體也漸漸復原,華天風和雲家兄妹的病也日有起色。

  這一日,江海天獨自到花園散步,雲家雖然不是豪富之家,但那花園也佈置得頗為幽雅。花木竹石,假山荷池,經過了巧匠的安排,構成了一幅美妙的圖畫。這時正是蓮花盛開的時節,江海天信步走到荷塘旁邊,忽見荷塘邊的假山前面,有個少女也正自獨賞蓮花。

  那少女聽得腳步聲,回過頭來,見是個陌生人,怔了一怔,江海天道:「雲姑娘,你病好了?」

  那少女正是雲璧,她「啊」了一聲,問道:「是江小俠麼?」

  江海天道:「俠字絕不敢當,我名叫海天,姑娘你別客氣。」

  雲璧笑道:「不是我客氣,是你太客氣了。要是你還配不上一個俠字,那些江湖上的什麼大俠小俠,可都要汗顏無地了,江相公,你為我一個不相干的人流了許多血,我實在過意不去。」

  江海天道:「咱們都是武林的同道中人,患難相助,那是應該的。我義父托庇宇下,若然說到一個謝字,我就先該多謝你們。」

  雲璧道:「對了。我聽父親說你的義父華老先生也受了傷,我今日剛起床,還未曾去拜見過他呢。他的病體如何,還有一位華姑娘呢?你們是三個人一同來的,是麼?」

  江海天道:「我義父也好多了。他剛熟睡,華姑娘要看護他,所以我一個人到園子來。」

  江海天不善辭令,對著一個初次相識的少女,不免有點兒靦腆,幾句客氣話說過,就感到無話可說。他目光一瞥,忽見雲璧腰間所系的一方香羅汗帕,正是那日所見的繡有蓮花的那條手帕。不覺多看了兩眼。

  雲璧也感覺到了,面上一紅,說道,「江相公,你歡喜這條手絹麼?」

  江海天道:「手絹上繡的這朵蓮花很好看。」

  雲璧道:「你怎麼知道?」

  江海天道:「那天我給姑娘治病,已見到了。」

  雲璧解下手帕,低頭微笑道:「要是你歡喜的話,我照樣繡一條給你,這條手絹不是我的東西,我不好送給你。」

  原來雲璧誤會了江海天的意思,她情竇初開,平日讀過一些彈辭小說之類的閒書,書中的才子佳人在後花園相會,總少不了要互贈「表記」,汗巾荷包之類,她見江海天這樣留意她的手帕,只以為江海天是要向她索贈「表記」,不覺心頭鹿撞,忐忑不安,又驚又喜。

  江海天哪裡知道她有這個心思,聽得她這麼說,衝口就叫,出來道:「原來這條手帕不是你的麼?」

  雲璧詫道,「不錯,是另一位姑娘送給我的。有什麼不對嗎?」

  江海天連忙問道:「那位姑娘是不是姓谷的,名叫穀中蓮?」

  雲璧道:「一點不錯,你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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