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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連城虎面無人色,舌頭打結,說不出話。白髮魔女道:「你作惡多端,饒你不得。」

  劍光一起,將他劈為兩段。

  白髮魔女哈哈一笑,道:「嶽鳴珂,不,我忘掉你做了和尚了。晦明禪師,咱們再比一比劍法如何?」

  晦明禪師笑道:「這不公平。」

  白髮魔女道:「怎不公平?」

  晦明禪師將游龍劍拔出,隨手一揮,將一塊石頭斬為兩半。白髮魔女好生豔羨,道:「原來你還會煉劍。」

  晦明禪師道:「其實武功若到了爐火純青之境,用什麼兵器都是一樣。我苦心鑄煉兩把寶劍,不過是想傳給徒弟,讓他防身罷了。」

  白髮魔女意似不信,道:「用寶劍總占點便宜。」

  晦明禪師道:「我輩功力未純,劍法相差不遠,那自然是有寶劍的佔便宜了。」

  頓了一頓,又微笑道:「你我的劍法功力都差不多,不如你試用我這把寶劍。看能否在百招之內,將我打敗。」

  白髮魔女暗暗生氣,心道:「我若使此寶劍,何用百招。」

  便不客氣,將游龍劍接過,隨便立了門戶,叫道,「進招!」

  晦明禪師道:「你先請。」

  白髮魔女一聲「有僭」,劍鋒一顫,橫劍便刺。晦明禪師沉劍一引,將她的攻勢化解於無形。白髮魔女轉鋒反削,晦明禪師並不招架,反手一劍,搶攻她的空門,這一招是攻敵之所必救,白髮魔女迫得移劍相拒,晦明禪師疾進數劍,一沾即走,教她雖有寶劍,也無能為力。白髮魔女鬥得性起,心道:「我便和你搶攻,看你怎能躲避得了?」

  身形一起,劍法疾變,晦明禪師默運玄功,凝身不動,待她劍到,反手一絞,兩劍平黏,如磁吸鐵,白髮魔女的劍指向東方,晦明禪師的劍也跟著到東,白髮魔女的劍到西,他也跟著到西,未到百招,白髮魔女已倏然收劍,氣道:「還是二十年後再比吧!」

  將游龍劍交回晦明禪師,接回自己的劍,一言不發,飛身便走。晦明禪師歎了口氣,道:「怎麼還是如此好勝?」

  他本想問卓一航、王照希等一班舊友的消息以及她的經歷,都來不及問了。

  晦明禪師將孩子帶回天山,給他取名楚昭南,除了親自教他練童子功之外,並叫楊雲驄教他的基本功夫,如:練眼神練腰步練掌法等等。轉瞬過了數月,已是隆冬,天山氣候奇寒,兩個小孩子每日清晨,必在外面練武暖身。一日晦明禪師正在禪房靜坐,忽聽得外面兩個小孩子似在和人說話。晦明禪師走出禪院,只見一個相貌醜陋的老婆婆站在當中,任由兩個孩子向她發掌,她東一飄西一蕩,引得兩個孩子跟著她團團亂轉。晦明禪師大吃一驚,心道:「隆冬時分,能上天山,武功已是非同小可。」

  看她的身法更是最上乘的功夫,而且似曾見過。不禁問道:「喂,你是何人,怎麼欺負孩子?」

  楚昭南道:「師父,你快動手,她說我們的天山掌法只有虛名呢。」

  那老婆婆一聲不發,忽然一掌向晦明禪師拍來,掌勢輕飄,勁力卻是十足。晦明禪師運掌抵禦,鬥了片刻,已是心中雪亮,卻不先說破,鬥了一百來招,贏了一掌,那老婆婆騰身便走。晦明禪師道:「喂,你遠上天山,就是單為找我比掌嗎?」

  追過兩個山峰,那老婆婆倏然停步,回過頭來,手上拿著一張面具。

  這「老婆婆」正是白髮魔女,她不知從那里弄來了一張面具,把自己變成醜陋難看的老婦人。晦明禪師慍道:「何必開這個玩笑?」

  白髮魔女面容沉鬱,幽幽說道:「這面具配上我的一頭白髮,不正好嗎?」

  晦明禪師見她絲毫不像說笑的樣子,心中一動,料想她必有傷心之事,便默然無語,聽她說話。

  過了一陣,白髮魔女歎了口氣,開聲問道:「卓一航曾找過你嗎?」

  晦明禪師詫道:「卓一航幾時來了回疆?」

  白髮魔女道:「如此說來,你們還未曾相見。」

  晦明禪師道:「他若到來,當然是先去找你。」

  白髮魔女淒然一笑,道:「他是在找我。」

  晦明禪師道:「你們尚未相逢嗎?我真是不明白,你們本可是神仙眷屬,何以不相聚一塊,卻鬧到窮邊塞外?」

  白髮魔女又搖了搖頭。晦明禪師正想再問,白髮魔女忽道:「他若來見你,你可勸他早早回去,不要再找我了。」

  晦明禪師嚷道:「為什麼?」

  白髮魔女面色倏變,歎道:「我該走了!」

  晦明禪師道:「喂,你且慢走,你們到底在鬧什麼?」

  白髮魔女道:「天山南北二峰,相距千里,你占了北高峰,我只好占南高峰了!」

  晦明禪師道:「卓一航若來,我就叫他找你。」

  白髮魔女道:「你何必多事?我是再也不見他了!」說罷飛奔下山。晦明禪師想追之無益,歎道:「情緣易結難解開,傷心世事知多少?」

  面上突然一陣發熱,想起自己以往的情孽,禪心動亂,急急回房靜坐。

  大約又過了半個月的光景,一日黃昏,月牙初現,晦明禪師在天山之巔練劍,使到疾處,劍光月色溶成一處。忽聽得山腰處有窸窸窣窣之聲,晦明禪師急走過去,只聽得有人念道:「好劍法!」

  晦明禪師撥開積雪藤蔓,只見卓一航凍得滿面通紅,手足僵硬,爬在積雪堆中。晦明禪師道:「你辛苦了!」

  卓一航站了起來,搓搓手足,笑道:「現在已慣些了,初來時更辛苦呢!只是這幾日特別寒冷,呵氣成冰,我幾乎以為上不到山巔呢!」

  晦明禪師急將他帶回禪院,叫楊雲驄倒熱茶給他喝,待他歇息之後,細問經過,才知卓一航因初次孤身遠行,又不熟西北地理,從山西到回疆來幾乎走了一年,到了回疆之後,在那綿亙三千餘裡的天山之中摸索,渴便嚼雪,餓便獵取雪羊燒烤來吃,又經過半年多,才摸到這裡。好在雖然歷盡苦楚,身體卻練得非常結實,武功也比前大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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