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白髮魔女傳 | 上頁 下頁
一四五


  晦明禪師甚為歡喜,正想把他抱起,忽然有人叫道:「孟酋長又回來了。」

  霎時間,牧民們四散奔逃。有兩個插著翎毛的兵丁跑過來吆喝道:「你這個游方野僧在這裡做什麼?」

  晦明禪師道:「這個孩子怪可憐的,你們別嚇唬他了。」

  兵士道:「哼,我們要做什麼便做什麼,你敢多嘴!我們的酋長說,這孩子的父母已經死了,他無依無靠沒人收留,叫我們回來抱他回去。你看我們的酋長多慈悲。」

  孩子哭道:「酋長好凶,我不跟他。」

  那酋長遠遠發話道:「那僧人是誰?你們和他說什麼?趕快把那孩子抱回來。咱們還要去別的地方討債。」

  原來那酋長是想將孩子搶回去給他的兒子做僕人。

  晦明禪師搶先將孩子抱起,說道:「這孩子是我的徒弟,你們饒了他吧!」

  那兩個兵丁喝道:「好大的膽,敢跟我們的酋長搶人。你放不放手?」

  晦明禪師垂首說道:「阿彌陀佛!」

  那兩個兵丁見晦明禪師不理睬他們,勃然大怒,一左一右,伸拳踢腿,晦明禪師將孩子抱在左手臂彎,又念了聲「阿彌陀佛!」

  兩個兵丁拳腳打到他的身上,如擊敗革。只聽得「蓬蓬」

  兩聲,兩名健卒都給彈到一丈開外。還幸是晦明禪師一念慈悲,要不然這兩人還要手斷腳折。

  這一下,大出孟薩思酋長的意外,怔了一怔,大聲喝道:「把他擒下!」

  孟薩思身邊有個穿著大紅僧衣的喇嘛,朝著一個漢人裝束的同伴說了幾句,忽然叫道:「酋長且慢,這僧人頗有來歷,待我問他!」

  越眾而出,霎眼之間,已搶在眾兵丁的前頭,大聲叫道:「呔,你這僧人是從那兒來的?快快報上名來!」

  晦明禪師道:「游方野僧,無名無姓,大師,你高抬貴手!」

  那紅衣喇嘛驀然怪笑,朗聲說道:「你當我不知道你嗎?你是嶽鳴珂,是也不是?」

  晦明禪師吃了一驚,看那紅衣喇嘛一眼,卻不認得,便道:「大師,你別跟我開玩笑了,天寒地凍,孩子又冷又餓,我急著要回山去了。」

  那紅衣喇嘛大聲喝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別以為做了和尚,便可逃過。你快把熊蠻子的兵書交出,要不然佛爺今日便要替你超度了!」

  晦明禪師一聽,吃驚更甚,心道:這凶僧怎知熊經略的兵書曾付託給我?可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兵書早已交給玉羅剎了。這凶僧既問兵書,料是奸黨,看來我今日可要大開殺戒了!

  那紅衣喇嘛又喝道:「嶽鳴珂你說不說?」

  晦明禪師又念了句:「阿彌陀佛!」

  說道:「貧僧只知持戒修禪,厭聞殺戒,那會有什麼兵書?」

  紅衣喇嘛叫道:「好,不到黃河你心不死,不叫你知道佛爺厲害,料你也不肯低頭!」

  在腰間取出兩片銅鈸,相對一撞,發出破鑼也似的響聲,驀然一躍而起,猶如一片紅雲,當頭壓下來,晦明禪師左手護著孩子,右手一伸,啪的一掌打去,紅衣喇嘛雙鈸一合,眼看要把晦明禪師手掌夾著,誰知晦明禪師手掌似游魚般滑了出來,突然變掌為指,點他面上雙睛。那紅衣喇嘛怪叫一聲,身子風車一轉,左鈸上削,右鈸下劈,晦明禪師急急變招,各退三步!

  這一來兩人都吃驚不少,紅衣喇嘛雖知晦明禪師劍法通玄,內功深奧,卻料不到他抱著孩子,單掌應敵,也這般厲害!晦明禪師也想不到在絕塞窮荒之地,居然也有武功如此高強之人!

  晦明禪師隱居數年,不知外面已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來朱由校縱情聲色,身子虧損,果然被客娉婷料中,短命而死。在位七年,年才二十二歲。朱由校死後,弟弟朱由檢繼位,改元崇禎。接位之後,便將魏忠賢淩遲處死,客氏被逐出宮,其後亦處死。其他奸党如崔呈秀等都處斬決,魏忠賢的乾兒子罪狀較輕的或被充軍,或被黜為民,並起用袁崇煥及東林黨人,一時正氣伸張,頗有中興之相。惜乎崇禎皇帝之殺魏忠賢,只不過是為個人打算,在掃除奸黨之後,並不趁勢興利除弊,反而加重民間田賦,搜刮民財,以致終於亡國,此是後話,按下不表。

  且說客魏一死,樹倒猢猻便散,由校的「大護法」昌欽大法師是紅教喇嘛,仗著一身武功,逃回西藏。魏忠賢的心腹連城虎也逃了出來。到西藏去找昌欽法師。其時回疆「喀達爾」族的酋長孟薩思野心極大,頗思統一回疆,聞知昌欽大法師回來,便以珍寶重禮聘他相助。昌欽法師曾經滄海,本不想往。但連城虎卻另有用心,他是滿州內應,心想滿州必得天下,遲早會對回疆用兵,回疆地大人稀,用兵不便,不如借孟薩思之力,先打好基礎。因此力勸昌欽大法師應聘,他也和昌欽大法師一道,同到回疆。不料這日在無意之中遇到了已削髮為僧的嶽鳴珂,想起他有熊廷弼的遺書,若能取到,便可徑赴關外,立受重用,不必在回疆放長線吊遠鷂了。因此便唆使昌欽法師去對付晦明禪師。

  昌欽大法師武功非同小可,手使兩片銅鈸,真有萬夫不當之勇。那次玉羅剎為救楊漣而獨闖深宮,便曾和他鬥過。那次玉羅剎用旋風劍法殺敗了他,但也鬥了二三十招。昌欽大法師平生只曾敗給過玉羅剎,所以甚為自負。不料這次碰到了晦明禪師,竟比當年的玉羅剎更為厲害,晦明禪師抱著小孩,單掌進招,任他雙鈸翻飛,還自屢屢欺身進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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